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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宫中秘辛

「很好,你终于生气了。」司南伯唇角微翘,一个笑容缓缓地展开,轻声说道:「一直听着澹州那边的消息,我还以为你是个不会生气的人,孩子,你毕竟只有十六岁,如果把情绪都隐藏在自己的心里,会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情。」

「那又如何?」范閒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父亲,心里确定了某件事情,「有件事情我必须事先禀告父亲大人。」

「什么事情?」

「我……不是一个很好控制的人。」范閒的话说的很直白。

「我并没有想过控制你……虽然你……是我的儿子。」司南伯爵范建冷冷地看着少年的双眼,似乎想从范閒冷静的眼神中看出些许慌乱来,「但是和宰相家的联姻,事在必行,此事不容商议。」

范閒低着头想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来微笑说道:「你可以尝试一下。」只是这笑容里充满了自信与坚持。

司南伯似乎有些生气,手掌放在椅子的扶手上微微用力,青筋隐现,半晌后,却是压抑住了自己的怒气,冷笑说道:「你这孩子怎么就不明白?那林家小姐温柔体贴,知书达理,实是良配……再说了,凭我范家如今地位,难道还需要靠儿女亲事来稳固地位?区区一个林若甫,难道就真值得你我如此看重?」

范閒微感惊愕,感觉父亲情态不似作伪,只是……如果连堂堂宰相大人都无须看重,那为什么还要自己与林家小姐成亲?莫非真的仅仅是因为林家小姐十分优秀?这种推论是范閒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为什么一定要娶她?」范閒皱眉问道。

司南伯范建微微一笑,说道:「因为林家小姐的母亲,乃是当今长公主,是陛下的亲妹妹,只是这位长公主终身未嫁,却在暗中管理着着皇室的商号,为整个庆国以及皇宫提供着源源不绝的金钱。」

范閒十分震惊,心想自己未过门的媳妇儿竟然是长公主的女儿!那岂不是说宰相大人与这长公主有一腿……甚至是无数腿?难怪宰相大人这些年来从下往上爬的如此顺利……原来走的是面首路线。

这个秘密,全天下知道的人应该没有几人,自己的父亲如果不是因为和皇帝陛下从小一起长大的关係,也一定不可能察觉。范閒忽然意识到这么深的秘密,父亲本来是不应该告诉自己的。

司南伯微笑道:「你也应该清楚,这些话是不能在外面说的,谁说谁就要死。所以这话传到你的耳朵里,你就当没有听见过。之所以我会告诉你这个皇室的秘密,就是想让你有个准备,免得将来与林家小姐相处时,有什么失妥的地方。」

……

……

范閒忽然想到了五竹叔以前说过的那椿事情,神色变得有些黯然,叹了口气:「长公主管理的皇家商号……是不是原来叶家的生意?」

「不错。」司南伯的眼神里透着一丝怜爱,讚赏地看着面前少年,略觉吃惊于小傢伙居然一下就看穿了问题的真实所在。

「长公主殿下只有这一位女儿,而陛下早就决定将皇家商号让长公主一脉管理,所以谁要是娶到林家小姐,成为长公主殿下的女婿,就有可能成为皇家商号未来的主人。」

说了很多话,司南伯略感疲惫,但内心深处却又有些兴奋,按着椅子扶手站起身来,盯着范閒一字一字说道:「那家商号,本来就是你母亲的,所以你只是夺回本来就属于你自己的东西!」

……

……

一阵死一般的沉默。

「父亲深谋远虑,孩儿佩服。」范閒对着父亲行了一礼,问道:「虽然对方不是公主,但毕竟有皇室的身份,您认为我们这样做,就能把母亲的家业夺回来?这种想法我觉得有些过于自大。」

「自然还有后手,不要忘了,为父是户部侍郎,管的也是银钱之事。」范建微笑着,愈发欣赏面前这个少年冷静的头脑和态度,「而且有件事情我要告诉你,林若甫这个老贼虽然在这件事情上没有太大的发言权,但他对于我们两家的婚事还有疑虑,所以我希望你最近一段时间,能够在京都表现的好一些。」

「为什么?」范閒有些疑惑,虽然林若甫贵为宰相,文官之首,但自己很清楚范家在京都这面深湖里的位置,对方如果能够结交如此强援,应该是乐见之事,为什么还会反对?如果是考虑到身份,那位小姐似乎与自己一样,出身都不怎么光彩。

「每个人都有自己站立的位置,不同的阵营就要考虑不同的事情。」范建淡淡解释道:「范氏是京都大族,林若甫是文官之首,两家暗中联姻,事体甚大。林若甫之所以犹有迟疑,是一惧陛下疑他用心,二惧属下文官系统中的那些年青人因此事生出二心。」

范閒叹了一口气,自嘲笑道:「亏我一路上还考虑许多,原来这只是剃头担子一头热,只是范家单方面想法。」

「是啊,所以你要想办法让那位林家小姐认可你。」范建微笑着,只是有些不解:「剃头担子……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说错了。」范閒抿嘴一笑,不多解释,转而问道:「父亲,有件事情我一直很好奇,不知能不能问。」

「问吧。」

「算了。也已经很晚了,孩儿先去休息。」不知为何,范閒住嘴不言,改而说道:「我对京都不熟,能不能让籐子京跟着我?」

「籐子京沿路打点的本事不错,不过只不过是个四品高手……」范建皱皱眉,「我给你安排强一点的护卫,京都里的水很深。」

范閒微笑道:「不用了,好不容易和他熟了,何必再换人。」

父子二人又閒言了几句,见夜已深,范閒才行礼告退,外面早有丫环等着,穿过复杂的行廊,将他领到自己的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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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乡遇故知

躺在香喷喷的床上,手指下意识地在光滑的绸面上抚摩,范閒还在消化先前父亲所说的话。虽然他知道来京都后一定会碰见一些麻烦的事情,但确实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麻烦。

他刚才离开前本来准备问一下父亲,四年前柳氏派人来毒杀自己的事情,但转念一想,高门大族里的骯脏事,或许有很多都隐藏在那种脂粉之下,自己如果想要强行撕开,那也没有什么用处。毕竟在先前的交谈中,他能感觉到这位初次见面的父亲,对自己犹有几分真感情。

看来当初将自己送往澹州,是因为害死母亲的仇人还在京都的关係。

想到这里,他的唇角浮起一丝苦笑——自己真的要和那个病重的女子结婚?此时看来,倒是自己在对那姓林的小姑娘用诡计心思。

好像真是一个很可怜的小姑娘。

他决定找机会去看看那位林家小姐,做了这个决定,他的目光復又落在随意搁在墙角的那个狭长的箱子上,有些好奇,那把钥匙会在什么地方。

真气缓缓流淌,因为旅途而停止了数十天的修练,又悄无声息地开始了。在进入冥想前的那一刻,范閒想到初初见面的父亲,心中涌起无数的疑问。

当范閒第一次在京都范宅里辗转反侧时,司南伯范建也在书房里发呆。这是十六年来,他第一次看见范閒,看到那张干净漂亮的脸庞,范建陷入某种回忆之中,久久无法自拔,嘴里喃喃道:「小叶子,你的孩子已经长大了,果然和你当年一样,年纪小小,却像是知道所有的事情……陈萍萍还是反对他来京都,所以我趁他休假的时候,把閒儿唤回京都,有人保证过,叶家的产业一定能回到他的手里……」

灯光耀在中年人肃正的面容上,他轻声说道:「放心吧,在庆国之内,还没有谁敢伤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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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透过云影铺洒而下,时亮时黯,道路两旁的老树抽出新枝,在风中轻轻摇晃。已是暮春时节,山脚湖泊里小荷初展容颜,碧嫩一片。

范府的马车在道路上缓缓前行,前后跟随着护卫,看上去颇有几分声势。

车厢里却很是安静,范閒半闭着眼睛,若若正小心地剥去枇杷的薄皮,然后将微微酸甜的果肉送到哥哥唇边。

范閒张开嘴,一口吞下,酸的他连忙嚥了几口口水。

范思辙满脸不可思议、惊恐地望着这一幕——自己这位十五岁的姐姐,棋琴书画无一不精,在京都上层社会中大有才名,一向眼高于顶,如冰山不化,让无数才子贵人哀声叹气——居然……居然会如此小意服侍那个叫范閒的傢伙,居然会亲手剥枇杷给他吃!

范若若根本不知道自己望着兄长满脸崇拜的神色,已经一丝不漏地落在了弟弟的眼中。她只是下意识里想让兄长舒服一些,因为她认为兄长这十几年来澹州边地,想来是很吃了些苦的,这次好不容易入京,却马上要娶那位林家小姐——在小姑娘眼中,这世上原是没有哪家女子是能真正配得上自己哥哥的,更何况林小姐如今身体又是那般模样。

虽然如今在京都里,范家大小姐的才名早已远播四方,但在她自己心中,自己还是那个在澹州别府,听鬼故事的小丫头。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自己的哥哥胸腹中自有万篇诗书,至于信中托辞的什么曹公、苏翁……范若若想到这里,微微一笑,看着面前的哥哥,心想明明你才气纵横,为什么却不肯让自己告诉别人呢?

范閒也很享受兄妹温暖的感觉,半闭着眼睛,也知道妹妹早就猜出石头记之类的文章是自己「写」的,只是在思考另外一些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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