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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蘑菇

 

一夜无梦,闹钟响了三次嘉言才忍着酸痛从床上爬起来,好在后面被清洗过,不用再带着一肚子精液去学校。

今天的公车必然是赶不上了,嘉言已经做好了迟到的准备,来到楼下却见夏珩之跨坐在自行车上等着,把刚喝完的奶盒投进垃圾桶。

“怎么起个床这么慢,”夏珩之不耐烦地对愣在原地的嘉言说,“不想迟到就赶紧上来。”

嘉言别无选择,乖乖坐上了夏珩之的后座,夏珩之骑车很猛,在早高峰的人流中一路过关斩将,不到十分钟就从家骑到了学校。

初冬的晨风带着丝丝凉意,把夏珩之校服外套吹得鼓起来,嘉言被夏珩之的味道包围着,为了不被甩下去,只好伸出去小心翼翼去牵他的校服衣摆。

距离早读开始还有两分钟的时候,两人终于踩着点来到了教室。进门前夏珩之往嘉言口袋里塞了件东西,暖乎乎的,嘉言摸出来一看,是盒热牛奶,和夏珩之早上喝的那个一模一样。

——

早读快结束时,班主任踩着细高跟款款走进班里,宣布了两天后去敬老院社会实践的安排,并表示如果结束的早可以带大家一起去野炊。

十几岁的年纪遇见新鲜事物总是好奇又激动,听见野炊二字,班上不出所料一片沸腾,每个人都迫不及待跟前后左右的同桌讨论些什么,只有嘉言在埋头默写单词,好像这些事情与他无关。

两天的时间格外漫长,终于挨到了社会实践那天,不用上课的学生们每个人都满眼激动,叽叽喳喳地结伴下楼坐大巴车。

夏珩之是最后一个上车的,等他抱着校服走上来的时候,车上只剩下两个空位了。

不出意外,嘉言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望着窗外,在吵闹又兴奋的人群里显得格格不入。

“夏哥!”赵一洺在最后一排大喊着朝他招手,“给你占了位置!快来!”

赵一洺周围一圈坐满了女生,对上夏珩之的视线纷纷低下头,红着脸窃窃私语。

夏珩之嫌吵,没再往前走,直接坐在了嘉言身边的位置上。

嘉言转过头,似乎很惊讶会有人和自己坐一起。

“看什么?”夏珩之斜着眼与他对视。

确认是夏珩之不是别人,嘉言没吭声,又把头转了回去,嘴角向下略显失望。

夏珩之面色不虞,强忍着没上手把他的脑袋掰回来,愤愤地从兜里掏出一盒牛奶丢进嘉言怀里。

这几天夏珩之每天早上拿牛奶的时候都会顺便给嘉言捎一盒,是因为看嘉言最近瘦的厉害,抱起来都有些硌手。

昨晚夏珩之好不容易没欺负人,嘉言把门锁紧后熬夜做了两套试卷,于是车子发动后没多久,便困的脑袋一栽一栽,靠在了夏珩之肩膀上睡得不省人事。

夏珩之叹气,把手里的校服外套轻轻盖在他身上,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

敬老院建在一片山上,两面环水,风景宜人。

这次社会实践以两个班为一组,夏珩之去帮忙搬箱子了,嘉言站在门口等着还他外套,老远就看到隔壁班人群里熠熠发光的沈懿行。

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沈懿行隔着人群与嘉言视线相交,眼睛亮起来,抬起胳膊挥了挥:“嘿!小可爱,过来一起玩啊!”

嘉言疑惑地向身后看了眼,确定沈懿行是在跟自己打招呼,立在原地不知作何回应。

他一向不善交际,从前很少有人会主动接近自己,也没什么朋友,对待旁人永远是淡漠机械的,保持着社交距离,时刻遵守自己的规则,像个小机器人。

除了夏珩之。

嘉言明知道走近夏珩之会痛,却还是只能依赖这唯一的亲人。

见他愣着没反应,沈懿行径直走过来,伸出一只手到嘉言面前。嘉言条件反射后退一步,可沈懿行只是摸了摸嘉言的头顶,微笑着搭话:“原来你叫嘉言啊,我叫沈懿行,你看,嘉言懿行,我们好有缘分,也许天生一对呢。”

沈懿行那张极具迷惑性的脸笑起来很好看,嘉言悄悄羡慕着,难怪有这么多人喜欢他。

嘉言朝他礼貌地点了下头,转身要走,又被沈懿行伸手拦住:“喂,小可爱,我对你这么好,好歹帮过你两次了,不要这么冷漠嘛。”

换做别人这么说,嘉言一定扭头就走,可沈懿行确实帮了他许多,嘉言犹豫了下,还是停住脚步。

“不要这么叫我……有点怪。”嘉言绷着脸,耳尖泛红。

沈懿行:“长这么可爱,夸一下怎么了,那你有小名吗?”

嘉言摇头。

沈懿行思考着:“那我叫你……嘉嘉吧!嘉嘉!”

嘉言:“………”

“嘉嘉,夏珩之真是你哥?”沈懿行问他。

嘉言刚想点头,又突然想起来什么,摇头否认。

“不是。”

“怎么还不承认呢,夏珩之都跟我说了,你是他弟弟,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这次又轮到嘉言愣在原地:“他跟你说了……”

沈懿行:“为什么不愿意承认?你哥哥欺负你了?他对你不好?”

“没有,我只是……”不想让他丢脸。

“唔,我看你和夏珩之长得也不像啊?你比你哥长得好看多了。嘉嘉,等会野炊一起吧,我烧饭很好吃的,”说罢凑到嘉言耳边,轻轻说完剩下的半句,“保证把你喂饱。”

嘉言没听懂话外之意,只是觉得沈懿行凑的太近让他觉得很不舒服,摇了摇头拉开距离:“谢谢,但我不饿。”

“你俩说什么呢。”夏珩之帮忙搬完箱子,从不远处走过来,停在嘉言身侧,不着痕迹地把人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沈懿行咳嗽了下掩饰心虚:“没什么,在夸你。”

他显然没听到两人刚刚的对话,从嘉言手里接过校服外套,随口对他说道:“等会结束了来找我一起野炊。”

嘉言听完,乖顺地点了点头。

沈懿行:“?”

刚谁说不饿来着?

夏珩之根本没想带沈懿行玩,巴不得让他滚远点,但架不住这人软磨硬泡,闹得人心烦,只好答应和他一起。

完成社会实践任务后,三人集合一起去山上扎营野炊。夏珩之和嘉言搭帐篷,沈懿行负责架火做饭。

沈懿行做饭似乎很有经验,没一会就用现有的材料做了几只金黄的土豆饼,并选了个最大只的给嘉言。

“快尝尝好不好吃。”

嘉言刚刚在车上喝了牛奶,只咬了两小口就吃不下了,递给了身后的夏珩之。夏珩之正在用木棍拨弄碳火,顺手接过嘉言递来的土豆饼,接着被咬过的缺口三两口吃掉。

那动作太过自然,尽数落在沈懿行的眼睛里。夏珩之从小帮嘉言吃剩饭吃习惯了,自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合适,可沈懿行却像被雷劈了一样看过来:“夏珩之,你的阵发性洁癖呢?平时没碰你一下就得去洗手,今天不装了?”

夏珩之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什么。我哪有这样。”

沈懿行好奇心发作,把自己吃掉半拉的土豆饼也递过去,在夏珩之眼前晃了晃:“既然这样,那你帮我把这半个也吃了吧,哥哥酱。”

“……你再酱一个试试看。”

夏珩之冷嗖嗖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要用拳头削他。

沈懿行怕挨削,默默后退两步,借着去捡木棍的由头溜走了。

碳火噼啪作响,空旷的野地里只剩下夏珩之和嘉言两个人。夏珩之把烤架上的小串依次翻面,突然没头没尾问了句:“还疼么?”

虽然没有指明是哪里,可二人都心知肚明。昨天被烟烫过的地方已经结痂成了一块小小的疤,嘉言摇头:“没那么疼了。”

“晚上再去找你换一次药。”

嘉言对晚上去找这几个字很抵触,拒绝道:“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弄。”

“随你。”夏珩之一反常态,没有咄咄相逼。反正嘉言的房门钥匙在他手上。

沈懿行抱着木棍回来了,用剩下的碳火熬了一锅粥,顺便捡了几棵小蘑菇丢进了锅里,香味瞬间飘出去老远。

形色各异的小串烤好了,蘑菇汤也准备就绪,沈懿行拿了几只小碗分别倒满,给他们递过去,蘑菇汤很鲜,可嘉言只是捧着一小截玉米啃。

“你为什么不喝汤?”沈懿行问。

嘉言:“你采的蘑菇有毒。”

沈懿行:“啊?”

嘉言平静地咬了一口玉米,说道:“汤里那个白蘑菇叫裸盖菇,食用后会出现恶心呕吐、幻听幻视等精神状况。”

“什么?不早说!”

沈懿行赶忙把嘴里的那口吐了出来,夏珩之就没这么幸运了,举着喝空的碗看向二人。

“啧。”

夏珩之放下碗,抬手扶额:“嘉言,你毒死我也没用。”

嘉言:“没那么严重。”

最多头顶冒点小人。嘉言虽然是故意的,但他知道裸盖菇毒性很低,拉两天肚子就好了。

不出意外,接下来两个小时里,夏珩之对着树干吐的昏天黑地,吐完了又像鬼上身一样,膏药似的紧紧粘在嘉言身上。

沈懿行赶紧叫了车把人送去医院,去医院的路上夏珩之也要强迫嘉言坐在自己腿上,手臂紧紧环在嘉言腰间,像只缠人的大型犬。

坐在副驾的沈懿行没眼看:“真丢人啊。他是不是把你当成陆瑶了?”

嘉言手里还攥着一小截没吃完的玉米,突然有些后悔。夏珩之的反应和书里面写的好像不太一样,也许症状因人而异吧。

夏珩之抱得太紧,嘉言有些透不过气,伸手想把夏珩之胳膊拿开,却被身后人一口咬在肩膀上,力气大得快要咬出血来,嘉言痛得直吸气,不敢再乱动。

“不许动,不许吃玉米。”夏珩之压低声音警告,把嘉言手里的玉米拿走丢到一边。

沈懿行:“………”

司机:“………”

嘉言早就习惯了夏珩之霸道的做派,并没有太震惊,只是盯着被夏珩之扔掉的那截玉米,偷偷叹了口气。

长寿面不让吃完,玉米也不让吃完。

夏珩之把嘉言的脑袋掰回来,强迫他看着自己。

“为什么不给我送牛奶了。”

嘉言不吭声。思考着玉米捡起来还能不能吃。

夏珩之:“别气了,我都已经道歉了,我们跟以前一样好吗。”

“嘉言,你这个坏东西,别以为毒死我就没人欺负你了……”

没安静两分钟的夏珩之又开始闹了。

“夏珩之……你是活不到下车吗?”沈懿行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为了保住所剩无几的颜面,硬着头皮向司机解释:“师傅,他吃蘑菇中毒了,这会儿脑子有病,不是正常人,哈哈哈,别介意啊。”

嘉言很爱干净,不常参加体育活动,每天都很认真的洗澡,所以身上总是带着淡淡的沐浴液香味。夏珩之像平时刚做完那样,把脸埋在嘉言颈窝里,在细白的脖颈处吻了下,嘉言没什么反应,很自然地把手搭在夏珩之肩膀上。

沈懿行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车内狭小的空间里,夏珩之抱着嘉言,只露出一只眼睛,直勾勾盯着副驾的位置,满脸警惕:“你们两个,谁才是沈懿行。”

沈懿行指着独一无二的帅气的自己:“我们?两个?”

夏珩之在嘉言耳边大声说着悄悄话:“沈懿行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是妖怪,他有分身,你以后离他远点。”

这话说完,连司机师傅都忍不住用奇怪的眼神看向旁边。

沈懿行只恨自己不能当场失聪,咬着后槽牙说:“……夏珩之,我他妈能听见!”

“没事,是视物重影。”嘉言抬起手,轻轻挡在夏珩之眼前,“不看就好了。”

那只手覆盖在夏珩之眼睛上,闹了半天的人才终于安静下来。

来到医院做完一圈检查,夏珩之闹得更厉害了,这么大只谁也按不住,护士眼疾手快给来上一针,他才终于安静下来,躺在床上睡着了。

折腾这么一大晌,嘉言也累的不轻,趴在夏珩之床头眯了一会。

药物干预下睡了很久,夏珩之醒来后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看见沈懿行正坐在自己床前削苹果。

“你怎么在这,”夏珩之向四周看了看,问道,“嘉言呢?”

“被你吓跑了。”沈懿行说。

夏珩之像醉酒断片的人,扶着胀痛的额头,问道:“我睡着之前干什么了,头怎么这么疼?”

沈懿行把削好的苹果放在嘴边啃了口,面无表情回答道:“没什么,跟喝多了一样,差点要在车上把小班长给揍了。”

夏珩之不以为然:“我当是什么。”

面对断了片的好兄弟,沈懿行十分残忍地接着说:“还能是什么,当然不仅如此!你都不知道你那个样子,简直没个正型,抱着嘉言不撒手,又亲又咬的,跟个巨婴似的,还嚷嚷着要喝牛奶,不知道他是你弟的还以为你俩睡一个被窝呢。”

又亲又咬,喝牛奶……睡一个被窝倒是没错。

夏珩之刚恢复的脑子有些迟钝,盯着沈懿行手里的苹果沉默了好久,似乎还没从他话中回味过来。

“……除了这些,还有么?”夏珩之问。

沈懿行伸出五根指头:“微我50听下文。”

夏珩之面无表情,默默抬起一只手。

那哪里是手,分明是巴掌,是大耳瓜子。

沈懿行立刻怂了,抓住那只手握了握,再塞进被子里,陪笑道:“我开玩笑呢。后面真的没什么了,难不成你还真想强了你家小嘉言不成?”

看来是没说什么其他胡话。

夏珩之松了口气,重新看向沈懿行,只觉哪里都不顺眼。

“……谁让你吃我苹果了,滚出去!”说罢强硬地把人从病房里撵出去。

沈懿行嚷嚷:“怎么对人家这么没耐心啊!”

——

吊针打完,夏珩之去医生办公室办出院,嘉言提着两杯粥迎面走过来,看见夏珩之像耗子见了猫似的,转头就跑,被夏珩之眼疾手快揪住领子拎回来。

“跑什么?又不打你。”

嘉言见躲不过,只得把手里的米粥递到夏珩之脸前,“你刚洗了胃,只能喝这个。”

“另一杯呢?”夏珩之讨厌喝甜粥,直接把嘉言手里的两杯都拿了过来,本以为另一杯会是瘦肉粥,可掀开盖子却愣了下。

不算很精致的桂花圆子粥,和从前妈妈做的那种差远了。嘉言垂下头,不敢与他视线相碰,从前夏珩之每次看到这种粥都会冲他发脾气。

可今天一反常态,夏珩之没说什么,只是把圆子粥重新塞回嘉言手里,嘟囔了句“真不知道这种甜嗓子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提着自己的米粥回了病房。

回家之后,夏珩之又病了几天,病的半死不活。

“嘉言!嘉言我饿了!”夏珩之放下体温计,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嚷。

裸盖菇后遗症让他时不时性情大变,嘉言端着热水匆匆赶来,又放下杯子匆匆出门:“我去给你买吃的。”

夏珩之从床头闹腾到床尾,对着门口大喊:“快点,再饿三秒我就要死了!听见了吗!”

“知道了。”

嘉言关上门,默默数了三秒,心里想着干脆饿死算了。出门后却还是不自禁加快步伐,一路小跑去超市,买了一包两块五的袋装方便面。

厨房飘来饭香,嘉言敲响夏珩之房门:“面煮好了,起来吃点吧。”

夏珩之裹着被子坐起来,来到餐厅,看见眼前工业味满满的面条,眉头紧皱。

“不是,你能不能稍微买点好的啊,我生病了,你就给我吃这个啊?”

夏珩之拿筷子扒拉面,“怎么连个鸡蛋都没有啊!你是不是又在偷偷报复我呢。”

这么明显吗。嘉言背过身洗锅,假装听不见。

可再从厨房走出时,还是端来一盘金黄的煎蛋。

“这还差不多。”夏珩之轻哼一声。

嘉言在酒吧的工作被夏珩之辞掉了,吴老板虽然不情愿,但不敢驳夏珩之面子,嘉言为了攒钱,不得已找起了新的兼职。

这件事嘉言只告诉了唯一的好朋友陆瑶,请她帮忙出主意。

这天下午,夏珩之走进班里,见嘉言难得没闷着头做题,而是和前桌的陆瑶两颗脑袋凑在一起密谋着什么。陆瑶旁边还坐着霍婷婷,正塞着耳机打游戏,似乎对两人的对话不感兴趣。

陆瑶一边比划一边说,嘉言听的很认真,时不时乖乖点头。

好奇心作祟,夏珩之抄起桌上的水杯,假装去教室后接水,实则竖起耳朵偷听两人的对话。

陆瑶:“当然是真的,我在那个平台直播唱歌都挣了不少钱呢!反正肯定比你在酒吧当侍应生挣得多。不信你问婷婷。”陆瑶说罢,晃了晃霍婷婷肩膀,霍婷婷敷衍地点了下头。

夏珩之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

嘉言听完,看着陆瑶,满脸真诚道:“可我不会唱歌。”

“没关系,又不是只能直播唱歌跳舞,你可以去别的区直播。比如说,做饭,会吗?”陆瑶问。

嘉言:“我只会做面条和汤,那个能有人喜欢看吗。”

陆瑶一脸恨铁不成钢:“算了,那打游戏呢,打游戏总会吧?”

嘉言摇摇头。

一旁的霍婷婷抬起头:“啊?打什么游戏,我会。”

陆瑶简直要无语了,把霍婷婷好奇的脑袋按下去,随口说道:“那你去直播写作业得了,你长这么漂亮,坐着不动肯定也有人给你送钱。是吧,婷婷。”

霍婷婷满脸迷茫,但还是配合地点了下头。

嘉言真信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心想还能有这种好事。

“夏哥,还没接完呢?”赵一洺拿着水杯在后面排了老半晌的队,终于忍不住催促。

前面嘉言和陆瑶听到后也停止了对话,齐齐往后看去。

夏珩之光顾着偷听,根本没来及接水,只好举着空空如也的水杯,在三道整齐的视线中,淡定地揽住赵一洺的肩膀,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没有,饮水机坏了,我带你去隔壁接。”

事实证明,陆瑶说的不对,至少不全对。

嘉言长得确实好看,尤其是镜头拉近的时候,纤长的睫毛垂下来,漂亮的有些不真实。

当天夜里,一墙之隔夏珩之打开直播软件对着手机屏幕这样感慨。

经过下午的谈话,嘉言很受用,真的去直播写作业了,但他好像没完全理解陆瑶的意思,只是闷头写题,很少和弹幕互动,一般都是写完一张卷子才抬头看一眼。

相应的,直播间的人数也少得可怜,来看热闹的人见主播不理人,通常停不到一分钟便溜了。

夏珩之打了个哈欠,合上面前的习题册准备酝酿睡意,突然瞥见直播间弹幕飘过去一条“叫声老公听听”。

这么冷门的直播间还能遇见网络流氓?夏珩之对着那条弹幕翻起白眼,又忍不住查户口似的顺着那条弹幕点进主页,号主用着猥琐大叔自拍头像,点赞的都是年轻漂亮的小男孩。

“老变态。当自己是谁呢。”夏珩之自言自语。

可谁知嘉言刚好抬头看到了这条弹幕,并且真的傻乎乎的叫了句“老公”,然后成功收到了一块钱的礼物打赏。

“谢谢老公的荧光棒。”

“………”

夏珩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强忍住没有一脚踹开隔壁房门把嘉言的直播关掉。

紧接着弹幕又飘过一条“好漂亮的弟弟,叫声姐姐来”。

嘉言乖乖应和:“姐姐好。”

随即又收到一块钱的礼物。

瞧这点出息,一块钱就能买通了。夏珩之一边嫌弃,一边鬼使神差敲动键盘:“叫哥哥。”

嘉言看到这条互动,犹豫了一下,抿起嘴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老公姐姐都能叫,哥哥就不行了是吧。

夏珩之果断往平台里冲了几百块,全送成了礼物。

下一秒,系统默认的头像立刻断层飙到了榜一。

用户84568354375:[航空母舰]x1

用户84568354375:现在能叫哥哥了?

直播镜头里,嘉言抬头看到屏幕上飘过绚丽的礼物特效有些诧异,伸出手指划了两下屏幕,似乎是在查看这个礼物的价格。

良久,嘉言对着那一串数字id沉思了一会儿,才终于缓缓开口:“破费了,375哥哥。”

“财迷。”夏珩之冷哼,却还是抬起眉毛露出满意的表情。

按道理说,夏峰应该给足了嘉言生活费,可嘉言不知在犟什么,每天把自己搞得跟贫困生似的。夏珩之虽然很不理解,却也懒得过问。直到很久之前的某天,夏珩之借用嘉言房间的电脑,看到了还没来及删掉的搜索记录:

“牛顿莱布尼茨公式的推导过程”

“肾小球滤过率计算公式”

“如何用五块钱过一天”

“…………”

穷疯了吧。夏珩之心想。

令人没料到的是,如此萧条的直播间,嘉言竟然还能坚持每天直播,虽然收入几乎全来自那个叫用户375的土大款。

一墙之隔,夏珩之逐渐习惯了每晚写作业的时候挂着嘉言的直播,这样就好像是两个人相互陪伴着,

再等每天夜深嘉言关了直播,卡着点准时去到隔壁把主播欺负一顿,欺负完了就抱着人睡觉,脸埋在柔软温暖的颈窝蹭,有时插在他身体里一整夜都不愿意拔出来,害的嘉言几乎每天都要迟到。

“夏珩之,你有粘人病吗?”被按着连做两次的嘉言有气无力道。

“谁让你给我下毒。”夏珩之挪了挪身体,插得更深一寸,埋在嘉言体内的茎根又有复苏的迹象。

“放开我……有病去医院。”嘉言挣扎着要逃,却被夏珩之箍在怀里动弹不得。

“不用去医院,你给我治就能好。”夏珩之说着,咬住嘉言后颈一小块敏感的皮肉,用牙齿轻轻磨着,嘉言被刺激地闷哼一声。

无休无止的折磨又开始了。

夏珩之从背后压着嘉言,不知疲倦地打桩,直到精液一股一股射进嘉言体内,黏腻的水声终于停下来,取而代之的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

过了许久,夏珩之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却没有一点从嘉言身上起来的意思。那么大一只压在身上,嘉言有些呼吸困难,动了动身子。

“你先起来……”

夏珩之没动,耳边呼吸声均匀平缓。

他睡着了。

这人好不容易不折腾了,嘉言不敢再乱动吵醒他,只好保持着这样奇怪的姿势闭上眼。

从敬老院回来,嘉言曾不止一次在网站和书籍里查询过食用裸盖菇之后会不会有后遗症,比如性欲亢进之类的,答案五花八门,却没有一样能和夏珩之这种怪异行为对上的。

看来有些事情连科学也无法解释,嘉言绝望地想。

——

深夜,书桌上的台灯不知疲倦地亮着,夏珩之写完一张英语卷子,打着哈欠合上笔盖。嘉言坐在离他很远的小沙发上,神情有些不自然,捧着一本语文册子,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夏珩之转向他开口说道:“写完了,过来帮我看看。”

嘉言像被吓了一跳,肩膀猛的一抖,强忍着某种不适,合上书走去书桌旁,把夏珩之写完的卷子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指着夏珩之英语作文的一处红圈说:“你这里写的不对,这个助动词后面只能加动词原形。”

“为什么只能加动词原形?”夏珩之心不在焉地问道,一只手转着一个小遥控器,嘉言被夏珩之圈在怀里,不自在的坐在夏珩之腿上,好几次想站起来都被夏珩之掐着腰摁回去。

“不为什么,就是这么规定的。”嘉言说。

“谁规定的,你规定的?嗯?”夏珩之抬头看着嘉言,开始胡搅蛮缠,手指拨弄着小遥控器,嘉言立刻弓着腰软倒在他怀里。

自从嘉言的酒吧兼职被搞黄之后,夏珩之便让他每隔几天来给自己补一次习,并开出和吴哥那里一样的工资。

听起来是再轻松不过的工作,可夏珩之每次把嘉言弄到房间补习都非要玩点花样不可。

上次把嘉言蒙着眼反铐在椅子上给自己听写单词,写错一个就往后面塞一颗珠子,嘉言只敢提问课本上最简单的单词,可夏珩之就是故意写错,用一颗颗带磁性的钢珠把嘉言小穴填满,再整个抽出来。

今天则是往嘉言后面塞了个玩具跳蛋,没事就胡乱按手里的蓝牙遥控器,嘉言备受折磨,手里的书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我、不讲了,你根本没在听。”嘉言挣扎着站起来,却被夏珩之仰面按倒在书桌上,书本和笔噼啪散落了一地。

“脾气这么大,还想不想要工资了,”夏珩之很恶劣地把遥控器推到最高档位上,一只手掐住嘉言下巴,“既然不想讲了,那就做点别的事吧。”

宽松的睡裤一拽就掉,被随手扔到一边,夏珩之分开嘉言双腿,手指插入湿软的穴口拨弄着,将还在不停震动的跳蛋推到深处,嘉言慌乱地抓住夏珩之的手腕,“拿出来,太深了,你快拿出来……”

夏珩之非但没有拿出来,反而掏出自己的东西,对着穴口猛地顶进去。跳蛋骤然被顶到最深处,刮过肠壁上的敏感点,一声沙哑而短促的呻吟从嘉言唇齿间泄出,就连埋头苦干的夏珩之也顿住了。

嘉言浑身颤栗,眼尾泛红,立刻咬住手臂阻止自己发出声音。

“叫出来。”

手臂被交叠禁锢在胸前,夏珩之把两根手指塞进嘉言口中。嘉言并没有咬他,只是偏头躲避。

夏珩之上床的时候很少说话,同样也不喜欢床伴发出声音,总是捂着嘉言的嘴弄他,头一回听到低哑的呻吟声从嘉言嘴巴里发出来,没想到男人叫床可以叫的这么好听,夏珩之像是被刺激到了,埋在嘉言穴里的性器又涨硬了几分。

“我让你叫出来。”夏珩之手里的遥控器又开大一档。

桌上的试卷被压皱变形,嘉言绝望地摇了摇头,后穴紧紧吮着阳物,夏珩之操的更卖力了,喘息愈发粗重,往嘉言屁股上轻轻扇了一巴掌:“放松点,要被你夹死了。”

察觉到身体里那根东西越胀越大,嘉言惊恐地去推夏珩之胸膛:“别……别射在里面,老师说明天再迟到……再迟到班长就换人当……”

“行,听你的。”夏珩之沉声说。

高潮之际,夏珩之果然拔出了孽根,撸动几下,全射在了嘉言的脸上。

嘉言第一次被颜射,茫然地睁大眼睛,睫毛上沾着星点白浊,给那张天真的脸上添了几分淫荡。

夏珩之没着急帮他擦掉,而是举起手机对着嘉言拍了张照片,等嘉言反应过来伸手去抢已经来不及了。

下一秒,嘉言又被夏珩之抱起来扔到床上,换了个姿势,半硬的性器从背后再次操了进去。

“不要!夏珩之……把照片删掉!啊……”

夏珩之怎么会听他的,身下动作越操越狠,嘉言被顶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能发出破碎的呻吟。

“……夏……慢点……啊……!”

嘉言攥紧身下床单,突然觉得一阵耳鸣,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耳边炸开,连夏珩之说了什么,都只能听见模糊的一点声音。

无所谓了,反正也都是些作践人的话。

好像是因为嘉言太久没有回应,夏珩之皱着眉凑近,嘴唇一张一合,嘉言努力去捕捉他的声音,耳边却还是一片嗡鸣。

他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抓住夏珩之的胳膊,神色慌乱:“哥,我听不见了……”

折磨了嘉言许久的跳蛋终于被拿出来,夏珩之跑去衣柜里翻找片刻,把自己宽大的羽绒服外套罩在嘉言身上,打车去了最近的医院。

一路上,嘉言紧紧抓着夏珩之的胳膊,像是溺水的人抓紧浮木。

到医院做了几项检查,医生说是小时候留下的病根,受到剧烈刺激时可能会复发,吃药休息一两天就好了。

嘉言听不到声音,只是把脸埋在夏珩之怀里,手指不安地绞着拉链锁扣。

小的时候,夏珩之便有所察觉,嘉言某只耳朵的听力似乎不太好,有几次都是叫他好多遍才能听到。

那时他做过的最过分的一件事情,是趁家里没人的时候,把嘉言锁进客厅狗笼里整整一夜。

嘉言怕黑,哭着求他放自己出去,夏珩之却只是关紧房门,戴上耳机毫不理会。

第二天清早夏珩之起床再到客厅,看见嘉言蜷缩着身子睡在笼子一角,脸上透着不正常的红,怎么喊都喊不醒,才有些慌神。

他打开门把人抱出来,嘉言身上烫的吓人,跟他说什么都听不见,夏珩之顾不上这么多,一迭声喊他的名字,不停拍打嘉言肩膀。

“嘉言,醒醒,嘉言!”

烧退下去几分后,嘉言终于醒了一会儿,喊哑的喉咙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夏珩之听了很久才分辨出来一字半句。

“妈妈……对不起,我不哭了……”

“好冷……再也……不敢了……”

“不哭了……别打我……耳朵好痛……”

夏珩之不知道嘉言小时候到底经历了什么,那小小的身体上为什么有这么多触目惊心的伤疤,始终在心里挥之不去。

——

从医院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很安静,嘉言听不见声音,却还是忍不住小声问夏珩之:“照片删掉了吗。”

夏珩之低头看着他,车窗外倒退的街景里,路灯的光影落在眼下的小痣上。

他点了点头,把嘉言的头按进怀里,顺着软软的头发摸了两下,像是抚摸受到惊吓的小动物。

回到家里,夏珩之哄着嘉言吃完药,终于把人安顿好塞进被子里,可嘉言抓在他袖子上的手却迟迟没有松开。

夏珩之只好把他抱在怀里,一下一下抚摸着后背。

“我不走,快睡吧。睡一觉就好了,乖。”难得的柔声细语,可惜嘉言没听到。

深夜,夏珩之又一次失眠了。

他划开手机,盯着不久前刚拍的那张照片,大片裸露的皮肤透着动情的粉色,还有嘉言小猫一般的黑眼睛隔着屏幕望着自己,睫毛发丝上都沾着点点白浊,那副样子纯情极了,却也浪荡到了极点。

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按下删除。

夏珩之又是一整夜都没睡着,守在嘉言身边,直到早晨闹钟响起,才试探着在嘉言耳边轻轻唤声“起床了”。

嘉言没有反应,仍陷在睡梦中。

夏珩之加大了些声音,又重复了好几遍。嘉言睫毛抖了抖,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茫然地看着夏珩之。

“怎么样,能听到了吗?”夏珩之问。

嘉言揉了揉眼睛,哑着嗓子回道:“听到了,耳朵还是有点疼。”

“好了,起床上学了,我可不想看见新班长登基。”夏珩之把嘉言从床上抱起来,在地上一堆衣服里扒出校服衬衫和裤子,一股脑给人套上。

嘉言还有些没睡醒,头顶两缕毛翘起来,像个洋娃娃一样任人摆弄,直到夏珩之风风火火把他拉到镜子前洗脸刷牙的时候才发现不对劲。

“夏珩之,扣子扣错了。”

“这个裤子太大了,好像是你的……”

“行了,”夏珩之最后给嘉言打了个歪歪扭扭的领带,“有的穿不就行了。”

“可是……”

夏珩之往嘉言屁股上捏了一把,“没有可是,再啰嗦你就光屁股去上学吧。”

嘉言乖乖闭上嘴。

夏珩之打湿毛巾往嘉言脸上呼噜两把,伸手把嘉言头顶的毛抚平,再从冰箱里拿出两盒牛奶,给小九添了一大勺狗粮,整个起床过程一气呵成不超过五分钟,便拽着嘉言匆匆下楼了。

——

“班长,你……”陆瑶盯着教室前方,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嘉言把早读任务写在黑板上,一只手提着裤子从讲台上走下来,歪歪扭扭的领带和扣子吸引了无数目光。

不得已,夏珩之下课后找陆瑶要了个小皮筋,系在嘉言的裤腰上,才保住他弟弟一整天的尊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走廊上,沈懿行指着嘉言绑着小皮筋的校服裤子笑的直不起腰,夏珩之满脸黑线,强忍住没扇他。

“笑什么笑,有这么高兴吗?”

夏珩之把嘉言胸前的领带拆开重新系了一遍。

“你俩昨晚干嘛了,早上起来裤子都能穿错。”沈懿行好奇地问。

夏珩之当然不能告诉他自己昨晚不小心把嘉言折腾进医院去了,第二天早上叫了半天才起来床。

不过嘉言显然没有把沈懿行当外人,坦然同他讲起事情经过:“夏珩之昨晚用跳……唔”

还没说完被夏珩之捂住嘴,拽到隐蔽的楼梯间关上门,只留下一脸懵的沈懿行呆在原地。

“以后这种事情不许跟别人说,尤其是沈懿行,听到没?”夏珩之把嘉言推到墙角,刻意压低嗓音说,“沈懿行和别人不一样,他是个同性恋。”

嘉言似懂非懂点点头,问他:“那我们是同性恋吗?”

“我们当然不是。”夏珩之斩钉截铁说道,说完又心虚地扭过头,转移话题,问他,“晚上想吃什么,我带你去。”

嘉言眼睛亮了亮,这还是夏珩之第一次提出要带他出去吃饭。他歪着头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说:“我想吃芋圆碗。”

“又是甜的啊,”夏珩之露出嫌弃的表情,“甜的就甜的吧,放学了等我一起走。”

嘉言点头。

之后的一整天,嘉言课堂上都心不在焉,想到晚上要和夏珩之一起回家,还要一起去吃芋圆碗,就静不下心来听课。

快放学的时候嘉言刚整理好书包,突然被老师叫去办公室帮忙改试卷,没法拒绝,只好边批边抬头看表,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批完了一沓数学卷子,回去时教室里的人还是走空了。

夏珩之不会把芋圆碗的事忘了吧?嘉言不安地想着。

教室外人群熙熙攘攘往校门涌去,嘉言拎起书包一路小跑到门口,终于看到了跨坐在自行车上等人的夏珩之。

嘉言加快了脚步往前走,却突然看到陆瑶从旁边走过来,满脸沮丧地对夏珩之说了些什么,夏珩之犹豫了片刻点点头,陆瑶又开心起来,坐上了夏珩之后座,伸手环住他的腰。

原来夏珩之等的人不是他。

人群中,嘉言停住脚步,立在原地,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才忍不住踢了下地上的小石子。

“骗子。”

——

夏珩之的记性飘忽不定,好像真的把带嘉言吃芋圆碗这件事给忘掉了。

晚上,夏珩之一早写完了作业,躺在床上看嘉言直播,盯着屏幕里嘉言的脸发呆。嘉言今天好像心情不太好,整场一句话也没讲。

他刚洗完澡,只穿了件宽松的短袖,脖子上隐约可见一点红痕,那是几天前夏珩之故意弄出啃的,还没消退干净。

用户84568354375:脖子上怎么回事

嘉言放下笔,看了眼屏幕,淡淡回道:“家里狗咬的。”

夏珩之:“…………”

小九:“??汪?”

房间外传来一阵噼里啪啦拍门声,嘉言坐着没动,并不想过去开。那拍门声安静下来一会儿,没多久,又变成钥匙转动锁扣的声音。

嘉言叹了口气,点右上角关闭了直播。

一阵激烈的翻云覆雨过后,夏珩之又要像往常一样抱住嘉言,却被嘉言翻身躲开。

“夏珩之,你身上好难闻。”嘉言说。

夏珩之闻了下自己的衬衫领子,有陆瑶留下的一点香水味。今天放学后,陆瑶突然说自己车胎没气了,问他可不可以载她回家,夏珩之不好拒绝,便答应下来。

“不要把外面乱七八糟的味道带到我房间里。”嘉言说完便把自己蒙进被子里,只露出圆圆的后脑勺。

这是生气了?

夏珩之把嘉言从被子里扒出来,捏了捏那因为生闷气而微微鼓起来的脸颊肉,说道:“那你给我蹭蹭,留下点你的味道。”

嘉言更气了,掀开被子坐起来,不由分说把夏珩之身上穿的衬衫拽下来,翻身下床,连带着昨天和前天扔在自己房间的衬衫一起抱去楼下,扔到洗衣机里。

夏珩之光着上身追过来:“喂喂,我就三个校服,你全给我洗了我明天穿什么?”

“爱穿什么穿什么。”嘉言很硬气地从夏珩之身边走过去,可还没走出两步就被扛起来扔回到床上。

“长能耐了你。”

不出所料,嘉言又被绑起来干了一顿。

凌晨六点,夏珩之打着哈欠跑去阳台拿吹风机烘衬衫,一整个白天都昏昏沉沉的没精神。

——

学校里一年一度运动会又开始了,这次沈队长又翻出了新花样,找了十几个男生,穿成女装在操场跳宅舞,学校里所有学生几乎都举着手机过去拍照了。

整栋教学楼,只剩下一班教室里还坐着三个人。

陆瑶正在为这周的物理竞赛做准备,手里放着一沓试题,每写完一题都要回头看一眼嘉言桌上的卷子。

她不走霍婷婷也没走,塞着耳机在陆瑶身边坐着打游戏。

写到第五张时,陆瑶终于崩溃了,转过身死死捂住嘉言桌上的试题册,哭丧着脸:“班长,你别再卷我了!我再写就要吐了……”

嘉言停住笔,好像没太懂陆瑶的意思,对她说:“没关系,觉得累的话,可以去楼下看跳舞。”

陆瑶眨眨眼睛:“那你去吗?”

“不去。”嘉言说完,想把试卷从陆瑶手底下抽出来,可陆瑶还是倔强地按着不撒手,委屈巴巴望着他。

“求你了班长,你去年物理竞赛拉了我50多分,我回家差被我妈好一顿训,别再刷题了,我们下去放松一会儿吧。”

看着陆瑶一副快哭了的样子,嘉言有些动摇。

陆瑶再接再厉:“你平时不是最喜欢看他们踢足球吗,今天夏珩之他们也有比赛,我们过去看看吧。”

嘉言同意了,放下笔,跟她们一起来到操场。

开幕式早就结束了,嘉言一如往常那样,坐在看台角落里,看着球场上肆意奔跑的少年们,目光时不时停留在某处。

夏珩之还和小时候一样,相貌和个子都比同龄人出众,嘉言总能在人群中一眼找到他。

嘉言的身边,陆瑶正跪坐在看台上给霍婷婷编头发,不知哪里飞来的一只球砸到了腿,霍婷婷一瞧,二话没说起身找那个干仗去了。她犟得像头牛,陆瑶根本叫不回来,只好跟着追了过去。

周遭安静下来,只剩下嘉言一个人。

沈懿行刚从操场回来,准备去器材室搬东西,路过看台,立刻改道来到嘉言跟前,问他:“嘉嘉,你怎么不去找他们一起玩?”

沈懿行刚结束一场篮球赛,球衣背心被汗湿透了,嘉言见状,把手里的一瓶水递给他,摇头回答:“我不太会。”

沈懿行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水,仰起脖子时一滴汗淌过喉结。

“是没人带你玩吧,走,我教你打篮球去。”

——

绿茵场人群躁动,夏珩之踢进一球,习惯性向看台望过去,却不见人影。

“人呢。”夏珩之看着嘉言刚坐过的位置,自言自语。

“夏哥!这里!”

赵一洺把球传了过来,球在少年脚下辗转,随即向前飞去。

——

“好球。”

不远处的篮球场上,嘉言抬起手,又投中一球,甚至连篮筐边都没碰到。

“看不出来啊,嘉嘉,你还挺有天赋的,比我们队里那群二百五强多了。”沈懿行抱着胳膊,倚在篮筐柱子上看他。

嘉言整理着校服袖子,淡淡道:“没什么,算好抛物线角度就可以了。”

见他这副骄傲却不自知的模样,沈懿行笑了笑,眼中兴趣更加浓厚。

他弯腰从球框里重新拿出一只篮球抛过去,说道:“以后别去足球场了,来我这,我天天教你打球。这里我说了算,没人敢欺负你。”

嘉言觉得挺好,于是点了点头。

下课后,两人整理好器材,并肩回教学楼。路上,嘉言隐约感受到一道不善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扭头一看,原来是霍婷婷。

她一如既往梳着高马尾,脖子里挂着耳机,盯着别人看被发现了也没露出任何尴尬之色,嘉言甚至觉得,霍婷婷看向他们的眼神带着几分厌恶。

沈懿行也看过去,神情有些不自然,拉着嘉言快速走开。

回到班级,嘉言翻开课本开始预习下节课的内容,桌角突然被人敲了敲,他抬起头,看见霍婷婷站在自己面前,面无表情说道:“喂,我劝你,最好离姓沈的远一点。”

“……哦。”嘉言点头,又觉得不解,问了句为什么。

霍婷婷没解释这么多,只说:“为了你好,但你可以选择不听。”

——

春季全省物理竞赛开始了,但这次参赛的两个名额里却没有陆瑶的名字,除了嘉言,还给到了另一个叫赵一洺的男生。赵一洺成绩一直不上不下,好的时候考过前十名,但大多数时候只是普普通通的中上等水平。谁也想不到,他今年竟然能代表学校参加比赛。

班主任转过身写板书,同桌的男生撞了下赵一洺肩膀,竖起拇指小声道:“洺哥,牛啊,前两年不都是陆姐吗,你是怎么把人家挤下来的。”

赵一洺无所谓地笑了下,直言不讳道:“还不是为了高考加分,我爸非让我参加的,还说这次要给我安排个名次,我也没办法。”说完目光有意无意飘向某处。

赵一洺几乎是学校里最高调的富二代,一天换一只手表,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个有钱的爹。

周围人的目光立刻聚焦在陆瑶身上,陆瑶虽然表现的很平静,但嘉言看到她低下头的时候,眼圈悄悄红了。

嘉言不是爱管闲事的人,而且对于每年稳拿一等奖的他来说,赵一洺的加入根本不会影响到他今年的竞赛奖金。可陆瑶是他在班上唯一的好朋友,看到陆瑶失落的样子,嘉言心里有些不舒服。

下课铃响,嘉言戳了戳斜前方陆瑶的后背,问道:“你还好吗。”

陆瑶转过身,红着的眼圈已经消下去了,她对嘉言笑了笑,摇头说:“我没事呀。”

“能好么,”霍婷婷也转过身,没好气说道,“她因为这事哭了一夜,混蛋东西,我去弄他。”

陆瑶叹气把人拉回来,靠在霍婷婷肩膀上:“别去了,你就算打死他,也改变不了什么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地抱怨着,嘉言安静地听完,回头看了眼被人群簇拥着的赵一洺。

赵一洺还没嘚瑟够一天,就被班主任喊去了办公室。从办公室回来,赵一洺脸色很差,教室门甩出一声巨响。

经过嘉言座位旁,他突然停下来,恶狠狠瞪了过去,嘉言像是早有预料,抬起头大方与他对视。

物理竞赛的第二个名额又还给了陆瑶,虽然班主任没说是什么原因,但陆瑶知道,是嘉言从中帮了忙。

相应的,赵一洺拼爹未遂的事情成了班里笑话,班上同学私底下议论了好久。

赵一洺少爷脾气上来,当天就带了一群人把嘉言堵在卫生间墙角。

“看不出啊班长,你还挺爱管闲事。”赵一洺抬起手,用力捏住嘉言肩膀。

嘉言低头看了眼自己肩膀上的手,平静地问他:“你要和我打架吗。”

赵一洺像是听到可笑的事情:“打架?你一个人,打得过我们这么多人?”

“我不知道,”嘉言说,“但我知道你再违纪一次,就要留校察看了。”

听到留校察看四个字,赵一洺哑口息声,这几乎戳到了他死穴,学校管理严格,一旦留校察看,稍有不慎就会被劝退,他爹来了也没用。

“我能走了吗。”嘉言问他。

赵一洺虽没回答,但掐在嘉言肩膀上的手逐渐松开力气。嘉言用胳膊推开他,在一群人的注视下走出去。

走廊上人群熙攘,嘉言靠着墙偷偷松了口气。

肩膀被赵一洺捏过的地方有些痛,嘉言拉开领口往里查看了下,果然多了片淤青。一抬眼正好撞见迎面而来的夏珩之。

夏珩之问他:“怎么了?”

嘉言心虚地垂下眼:“……没事,撞了一下。”

“小心点。”

“嗯。”

看着嘉言匆匆经过,夏珩之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

卫生间里一群男生凑在一起抽烟,其中一个不屑道:“瞧他那样子,身上一股穷酸味,凭什么这么骄傲。”

“洺哥,你就这么放他走了?”

几人的对话一字不漏的被夏珩之听进耳朵里,他很快辨认出是赵一洺和班上另外几个男生。

夏珩之往前挪了几步,从门缝中看见赵一洺吐了口烟,眼神阴鸷:“放心,我不出手也会有人对付他,给我们刚正不阿的大班长好好上一课。”

哦,原来是嘉言惹到他们了。还挺厉害,一惹就是这么一大群。

夏珩之“唰”地拉开隔间门,赵一洺被吓了一跳,刚要骂人,见到是他,又立刻转怒为笑,将手里的烟盒递过去:“夏哥,抽吗?刚才不知道你也在这。”

夏珩之不置可否,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径直走出门去。

——

物理竞赛当天上午还有场考试,嘉言不知怎么又发起了烧,蔫吧吧地趴在课桌上。

陆瑶摸了摸他额头,被烫的吓了一跳,拉起嘉言就要去医院,但嘉言坚持考完再去,因为这次成绩要参与期末评奖学金。

陆瑶满脸担心:“不行啊班长,你这样怎么参加下午的竞赛啊。”

“让他犟,别管他。”

夏珩之路过停下来,打发走陆瑶,嘴上说着不管,还是翘了半堂考试去校医室拿了点退烧药来。

嘉言吃过药也没好到哪里去,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的,一下课就趴在桌子上睡觉,却因头疼而难受的无法入睡。

夏珩之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脱下来,盖在嘉言身上。

被熟悉的气味围绕着,嘉言很快沉沉睡去,醒来觉得好多了。

——

竞赛从下午一直比到晚上,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天黑了。陆瑶直接回了家,嘉言想起有两本作业还在桌兜里,便打算先回一趟班级。

学生们已经放学很久,校园道路只有寥寥几个人。嘉言打开教室大灯,见到后排桌子上竟然还趴了个人,是霍婷婷。

放学后霍婷婷突然觉得肚子很不舒服,陆瑶请了假去参加竞赛,她在班里也没其他认识的人了,想着趴在桌上休息一会儿再回家,结果不小心睡着了,过了很久才被人拍拍肩膀吵醒。

“你怎么还没走,已经天黑了。”嘉言问她。

霍婷婷抬头看了眼天色,小腹又一阵坠痛,看都没看嘉言一眼,不耐烦的换了个面接着睡。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你哪里不舒服吗?”

“霍婷婷。霍婷婷。霍婷婷……”

“有完没完?”霍婷婷想骂人,但见他那副样子,是真的在关心自己,又打消了念头。

“你发烧好了?”霍婷婷问。

“已经没事了,”嘉言说,“我扶你去校医室吧,应该还有值班的校医在。”

“不用,”霍婷婷说,“你呢,为什么还在学校没走?”

嘉言:“竞赛结束了,我回来拿书。”

霍婷婷看向她身后:“瑶瑶呢?这么晚了,你把她送回家了吗?”

嘉言诚实摇头:“没有,为什么要送,她有能力自己回家。”

“………”

霍婷婷心想陆瑶说得对,嘉言还真是和别人不一样。

“喂,帮我个忙。”霍婷婷说。

嘉言点头,问她什么事。

“外套脱下来借给我挡挡。”

“哦……”

嘉言乖乖把外套脱下来给她,霍婷婷站起来,把外套袖子系在腰间,嘉言突然注意到她虎口处有一个圆形的疤痕,和自己肩膀上那个一模一样。

“有人欺负你吗。”嘉言问她。

霍婷婷不明所以:“什么玩意,敢欺负到我头上的人还没出生呢。”

嘉言指了指她虎口上的小红疤。

霍婷婷饶有兴趣看向他:“怎么,好学生还认识烟疤呢。”

嘉言投去同情的目光,问她:“你妈妈弄的?”

“说什么呢,谁家妈会这样对孩子,”霍婷婷觉得嘉言脑回路简直异于常人,解释道,“是我心情不好的时候自己烫的。”

嘉言有些不理解:“很痛的,为什么心情不好时要这样。”

霍婷婷一哂:“你懂什么。你好学生连烟都不会抽吧。”

嘉言摇头。

果然是个呆子。霍婷婷冷哼一声,突然往嘉言手里塞了样东西,嘉言拿到眼前看,是一柄折叠小刀。

嘉言不解:“为什么给我这个。”

霍婷婷:“因为你傻。”

嘉言:“啊?”

霍婷婷简单解释道:“听好了,这几天赵一洺他们要是找你麻烦,你就拿这个正当防卫。”

嘉言握着那柄小刀,有些犹豫:“不太好吧……他在学校里不敢找我麻烦的。”

霍婷婷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学校外呢,你觉得他会这么轻易放过你吗?赶紧揣兜里吧,书呆子。”

——

春寒料峭,夜晚的风还是有些冻人,嘉言只穿了件短袖,哆哆嗦嗦跑回家,打开门看到正在沙发上看书的夏珩之。

“去哪儿了?你衣服呢?”夏珩之放下书本,皱起眉问他。

嘉言老实回答:“给霍婷婷了,她今天身体不舒服。”

“病刚好就把衣服借出去,你倒是对别人的事挺上心。”夏珩之说道,话里话外带着一股酸味。

嘉言只捕捉到了字面意思,回答道:“她们是我的朋友。”

“朋友?”夏珩之丢了个毯子过去,问出憋在心里很久的话,“那昨天下午教你打篮球那个呢。”

嘉言想了想,说道:“懿行哥也是我的朋友。”

“………”

夏珩之没理他,回到房间甩上门生闷气去了。

望着远去的背影,嘉言也不明白他在气什么,干脆抱着毯子回房间直播去了。

今天用户375刷了很多礼物,也提了很多要求,不仅让嘉言叫了自己哥哥,还让他亲口承认,自己才是和他天下第一好的朋友。

屏幕里炸开的礼物特效越来越夸张,嘉言虽然根本不认识他,但也不至于跟钱过不去,对着镜头说道:“嗯嗯,我和哥哥天下第一好。”

——

账户余额逐渐多了起来,但离嘉言算好的学费数额还差得很远。

刚巧,这天班上有个叫齐阎的男生找到嘉言,满脸真诚对他说道:“班长,有个忙想请你帮一下。”

嘉言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你能不能帮我弟弟补补课呀,他现在初三,马上就要中考了,数学成绩还差劲得很。现在专责机构的家教太贵了,讲的都还没你好呢。你帮他上上课,一小时我付200块,能提高点成绩就行,可以吗?”

齐阎是班上人缘比较好的男生,一小时200的补课费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已经不少了,嘉言没多想,便点头应下。

“太好了班长,真是谢谢你,”齐阎说道,“那放学去校门口见面吧,我带你去我家。”

嘉言:“好。”

——

下午五六点,天色已然暗了下来,乌云将天空压得很低,预报里说,台风就要来了。

放学后,齐阎如约和嘉言见面,他带着嘉言七拐八绕,钻进一条寂静的小巷子,巷子的尽头隐约站着几个人,嘉言走两步突然觉得不对劲,拉着齐阎转身就跑,却在巷子口被突然出现的另一个人堵住,死死按住肩膀。

到这份上,傻子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嘉言用力把书包砸在那人身上,从他手里挣脱出来,没跑出去几步,见齐阎还傻站着,又拐回来拉住他胳膊:“快跑!”

齐阎还是没动,嘉言突然明白过来什么,想把手抽回来,却被齐阎牢牢反握住。齐阎人看着瘦,力气却大的吓人,抓住嘉言的手掌铁钳一般,纹丝未动。

“怎么,都到这了,还想往哪跑啊。”

说完猛地踹向嘉言膝盖,嘉言疼得直接跪了下来,手掌蹭过地上尖锐的碎石子,立刻磨出一片血痕。

巷尾的那群人缓缓移动过来,停在嘉言面前。

为首的,正是前两天才找过他麻烦的赵一洺。

还真让霍婷婷全说中了。

赵一洺晃过来,拍了拍齐阎肩膀:“谢了兄弟,晚上给你转账啊。”

“没事洺哥,我也挺看不惯他平时那副模样。”齐阎说完,用力踩在嘉言背上,恨不得把那根永远挺直着的脊梁踩断。

嘉言还在流血的手掌被迫撑在地面上,额前垂下的碎发挡住眼睛。

赵一洺往后退一步,让出位置给身后一个染黄毛带耳钉的人,指了指地上动弹不得的嘉言:“成哥,就是这人,给他点教训吧。”

黄毛比了个手势,几个人走上前,揪着嘉言衣领把他提起来。拳头砸在肚子上,雪白的校服沾上脚印和泥污,嘉言一声不吭,用力撞向离自己最近的人一条小腿,那人根本没想到嘉言还有胆子反抗,几乎是毫无防备,踉跄几步摔坐在地上。

“草他大爷的,还敢还手。”

那人摔倒的样子立刻遭到身边人无情嘲笑,他骂了几句脏话,从地上站起来,愤怒地抓起嘉言头发,用力扇了他一耳光。

“这小子还挺倔,打成这样也没叫一声。不如比一比,看谁先打的他叫出来。”

“叫出来?他长成这样,瞪得我都快硬了,老子换种方式也能让他叫出来。”

一群人发出不怀好意的笑声,其中一个表示很嫌弃:“看清楚他是个男的,你他妈跟大街上的狗也能发情吧。”

充满恶意的玩笑不绝于耳,暴行还在继续,甚至有人真的上手扒起嘉言衣服,嘉言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咬在那人胳膊上。

只听一声惨叫,那人手臂冒出鲜血来,嘉言肚子上立刻又挨了几脚,疼得跪在地上,满身是汗,颤抖的手指悄悄伸向上衣口袋。

“等一下!”

为首的黄毛眼尖,捕捉到嘉言手里的小动作,掐住嘉言手腕举起来。

“手里是什么,拿出来。拿出来!”

嘉言死不撒手,叫成哥的黄毛不耐烦啧了声,抓着嘉言的手腕猛地往一边掰过去。

“等等!成哥别!”赵一洺大声阻止他。

还是晚了一步,只听如同骨头碎裂般的声音,咔嚓一响,嘉言终于痛哼出声,被摧残过的手腕不正常的扭曲着。

一柄金属钥匙,从嘉言手里掉了出来。

“他的手是不是……断了?”赵一洺被吓得呆愣在原地,他只是想教训一下嘉言,没想真的把他怎么样,齐阎也往后退了两步,脸色发白,直接背着书包跑走了。

地上那把钥匙被成哥一脚踢出去好远,他神色如常,看着被吓破胆的两名高中生,嗤笑道:“哪这么容易断,脱臼了而已。瞧你们那点出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害怕了?”

“……我没有。”赵一洺咽了下唾沫。

“我还以为这小子手里有刀呢,妈的,一把破钥匙藏着掖着。”

嘉言抬起头。

“看什么看?”

脱臼的右手被成哥用脚碾住,疼痛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嘉言眼前一片花白。

几个混混看他如此狼狈,也因此放松下警惕,互相开着彼此的玩笑。成哥也转过头,有一句没一句和他们搭话,嘉言找准时机,没受伤的左手迅速掏出裤兜里那把折叠刀,用力朝成哥肩膀刺过去。

利刃贯穿皮肉,成哥捂着肩膀跌坐在地上,还好那把刀不大,不然他今晚非得被嘉言活活捅死不可。

旁边几个人也吓傻了,嘉言忍着疼从地上爬起来,眼中带着几分不属于平时的狠戾,拿起刀还要再刺。

“嘉言?”

熟悉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传来,那把刀堪堪停在半空,嘉言抬起头,看见夏珩之逆着光现在路灯下,影子被暖黄的灯光无限拉长,心中一沉。

下一秒,他像个做错事心虚的小孩,立刻丢掉手里的刀子,从黄毛身上翻下来,退到墙角。

“你过来。”夏珩之看着嘉言说。

他这几天其实一直在留意着赵一洺的动作,今天放学看到嘉言和齐阎一起走,直觉不对劲,便悄悄跟了过去。

结果小巷道路太复杂,夏珩之跟到一半不小心跟丢了,寻着声音才找到这里,上来就看见嘉言捅了黄毛一刀,还骑在人身上一副要弄死他的架势,十分意外。看来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呢。

“吓傻了?赶紧过来。”夏珩之催促道。

嘉言踟蹰着不敢前进。

同样狼狈的境遇,那时在林燃的电玩城,夏珩之转身就走了。嘉言害怕这次也和从前一样,毕竟夏珩之这么讨厌自己,和赵一洺却是好朋友,没有立场来帮他。

小混混们并没从嘉言身上讨到几分便宜,不是捂着胳膊就是抱着腿,嘉言看上去力气不大,打起架来不要命的劲头却是他们从没见过的,尤其是冲上来捅人的气势,竟让他们几个打架当饭吃的看了都脊背发凉。

赵一洺脸色很难看:“夏哥,你非要多管闲事吗?”

夏珩之跟他简单解释了下:“不,你动了他就不是闲事了,是家事,我必须得管。”

嘉言还在墙角,听到夏珩之的话,抬头愣愣地看着他。

“夏哥?他不会是那个……”几个小混混面面相觑,最终一致看向赵一洺,“这怎么回事啊?”

赵一洺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摊手喊道:“我怎么知道!”

夏珩之留过级,比身边人都大一两岁,已经快成年了,五官轮廓比起小的时候锋利了不少,像把刚开刃的剑。

同样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沈懿行的名声是骚出来的,夏珩之的名声却是靠打出来的。学校里几个年级的学生,只要是男的都知道,和平时吓唬人的小打小闹不一样,夏珩之打架是要见血的,而且家里有钱有势,没人惹得起。

“还打不打了。”

夏珩之懒得等了,直接走过去把嘉言拽到自己身边,随手脱下校服外套甩给嘉言,又觉得衬衫也碍事,干脆也一并脱了。

“帮我拿着衣服,站远点等着。”

嘉言“哦”了声,默默后退几步,给他让出位置。

夏珩之身上只剩下件背心,露出属于少年人手臂上薄薄的肌肉,以及一小片红色的纹身,仔细看是个太阳的形状,火红色的,充满生命力。

赵一洺不死心,拦在夏珩之面前:“夏哥,你、你刚才说家事,你和班长……”

“没错,是你想的那样,”夏珩之抻了下手腕,居高临下看着赵一洺,“从小睡一张床的那种关系。”

几个校外的混混自然也早听说过一高那个姓夏的,传的最离谱的还说他之前在电玩城杀过人,一个个见势不好,无比默契地往后退开。夏珩之哪能放跑他们,几步追上去,没两下就撂倒了两个人。

他们之中只有极少数是会打架的,黄毛老大刚还被嘉言捅了一刀,剩下的几个多是过来凑数的,看见这场面吓得四散而逃,只留那两人躺在地上挨了揍惨叫连连。

赵一洺看呆了,平时总觉得打架很酷,哪见过真阵仗,看见地上那人鼻子哗哗流血,早就吓得腿软了,此刻跑也不是,靠近也不敢。

夏珩之收拾完地上两个,手上也挂了彩,他胡乱抹了把伤处的血,瞥向赵一洺:“你还不走?”

赵一洺连滚带爬跑走了。

昏暗的小巷子终于安静下来,夏珩之转了转发痛的手腕,来到嘉言身边。

嘉言把怀里的外套递给他。夏珩之伸手接过,却并没有穿上,而是把嘉言身上脏兮兮的校服外套扒下来,换上自己这件干净的。

换衣服的时候,夏珩之瞥见嘉言高高肿起的手腕,皱眉问道:“手怎么了?”

“好像是脱臼了。”

“能动吗?”

嘉言摇头。

看到嘉言身上被别人弄出的伤,夏珩之心里又一阵莫名的烦躁:“他明摆着要整你,你真看不出来?一个人就敢过来,万一我今天没出现怎么办?”

嘉言垂下眼,小声说道:“不会的。我给你写了字条,在你口袋里。”虽然留了字条,但他根本没指望夏珩之真的会来帮自己。

夏珩之摸了摸嘉言身上的校服口袋,果然有一张皱巴巴的字条。

“啧,又是纸条,你是没长嘴么,不会说话?”

“上来,我背你去医院。”

嘉言:“我、我自己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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