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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雨没由头的心慌,在两个马仔粗暴地扯自己去见梁济那一刻达到顶峰。

夏雨和梁济的交集全系在白湫廉身上,突然把自己叫过去,难不成……夏雨不敢乱想,只希望是自己多心了。

穿过一片灯红酒绿,可算到了包厢门口,一打开门夏雨就被一摞纸砸住了鼻梁。扔过来的人用劲儿可不小,在漫天飞雪似纷纷扬扬的白纸中,夏雨的鼻血滴了下来,恰好落在他伸手接住的被装订好的一叠纸上,又恰好砸在了白纸上白湫廉的名字上。

红血浸染过的几个黑字边缘晕开些来,处处透露了不详。

夏雨还没来得及仔细去浏览这份文件到底为什么会有小湫哥哥的名字,怀里就又被扔进来一支笔。

“签吧,”梁济的神色于烟雾缭绕之下影影绰绰、晦暗不明,他的声音不带一丝起伏,“白湫廉拿命给你换来的钱,可要……”他顿了一下,就着依偎在怀里赤裸的男孩儿举着的打火机燃着的火星儿点着了烟,“好好花啊。”

夏雨刚慌慌忙忙浏览完手里的整份文件,还没好好考虑这份保险单上为什么白湫廉几个字会出现在投保人那一栏,猝不及防听见梁济的话,气血上涌,红着眼睛就想冲过去狠狠给他一拳,可还没往前几步就被人一脚踹翻在地。

“梁济,你什么意思!你把小湫哥哥怎么了!”夏雨背上踩着一只脚,他用力地挣扎着,愤怒地朝坐在沙发上寻欢作乐的梁济嘶吼着。

梁济没理会他,拉开裤链掏出半勃的性器,漫不经心地拍了拍怀里软香可人男孩儿的屁股。那老练的男孩儿立马会了意,一手撑着眼前人的结实的胸膛,一手扶好身下的阳具,摇着肥乎乎的屁股呻吟着对准自己的小穴坐了下去,然后一上一下的晃,咿咿呀呀地叫着。

梁济从未有过廉耻礼仪。尽管在这么多人面前上演活春宫,梁济面上却一点儿表情都没有。他搂紧身上气喘吁吁的男孩儿,摸过桌上的手机按了几下,随手扔到了夏雨脸边儿。

夏雨费劲地抬起些头,侧过脸去看那黑暗中荧荧发光的屏幕,这几个字越看越叫他头晕目眩,每个字都像针锥一般戳的他的眼与心都破烂不堪、千疮百孔。

“行了,别压着他了。”闻言制住夏雨的人撤去脚,可那短短几行字给夏雨太大的冲击,他呆呆地趴在地上死了一般一动不动。

梁济心烦气躁,抽了一根又一根烟,分明被伺候的舒舒服服,可这心里就是憋闷的慌,于是一把把软在身上水淋淋的男孩儿掼倒在地,提好裤子走到匍匐在地上的下雨面前,用鞋尖儿挑起他的脸,上下打量着。

夏雨双目无神,也根本不在意现在正被人羞辱着。夏雨现在最大的愿望,是可以从五楼那个早就选好的位置跳下去,那下面有一棵三楼高的大树,从那里跳下去大概不会死掉。

仅仅是这样想一想那美妙绝伦、令人迷恋的死亡,就让他不由自主兴奋不已。很遗憾,他还不能死,他得先杀死让小湫哥哥痛苦不堪的那头禽兽,要为可怜遇上他这个灾星之后倒霉透顶的小湫哥哥报仇雪恨。

可夏雨现在快要被满腔悲伤给杀死了。只有这样做,可以让他体验一次与小湫哥哥同等的痛苦与和濒死,让他的悲伤与哀痛于破碎的身体里倾泻而出。

“你说,小湫是看上了你哪点儿?”梁济看了半天,最后得出一个百无一用的结论。

梁济嫌弃地挪开脚,鞋尖儿在他夏雨打满补丁的衬衫上蹭了蹭。可正是这一个小小的动作仿佛触动了夏雨身上哪处开关一般,夏雨猛地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死命一脚踹上梁济的肚子。

“操!”梁济没防住这突然一击,狼狈地跌坐在地。他手下的人反应迅速,立马过去卸下夏雨胳膊,反剪他的双臂,再一脚踢在他腿窝让他跪爬在已经被扶着站起来的梁济脚前。

梁济气极反笑,慢慢地把洒了满地的投保单一张一张拾起来,捡过一旁的笔,示意手下人退一边儿。梁济将笔放在夏雨无力大张的手心里,一根一根手指帮他合上从而得以把笔攥在手里。

夏雨疼得浑身冒汗,硬是咬紧牙关不发出一丁点儿声响。他双臂使不上劲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梁济肆意摆布。

梁济粗鲁地把夏雨的右手扔到前头,用自己的手把住那只握笔的手,另一只手拽住夏雨的头发,把他的头从地上拉起来逼他看清脸底下明晃晃地“保险单”三个大字,然后引着夏雨的手一笔一画在受益人那栏写下“夏雨”两个血淋淋的字。

梁济看在白湫廉勤勤恳恳、兢兢业业跟了自己那么多年的份儿上,给夏雨准备了不少保险项目,每签完一份就稍稍抬起抓着夏雨脑袋的手,然后猛地一松,看着夏雨的头狠狠磕在地上才满意地换下一份。

一份又一份地签着,每一份保险单上表面上都零落点缀着夏雨流的血,内里都流淌着白湫廉身体里涌出的血。

最后一笔终于落下,夏雨的头也最后一次砸落在地,他哧哧地喘着带血腥味儿的气,头晕目眩。

梁济感慨道:“我可真是个好人啊,小湫弟弟这么不听话,我居然这么耐心地帮他签完了这么多保险。”说完走到桌前,一手提起一打啤酒,一手拿着起子又走回到夏雨身边,一屁股坐在他身上。

“哎,小湫的弟弟。”梁济叫夏雨,然后就听噗哧一声,他开了一瓶,仰头吹光,随手将其砸在夏雨头上。那脆弱的玻璃瓶加上梁济毫不收敛的手劲儿,刚与夏雨的头颅相触就碎成了玻璃渣,冰雹似的落了夏雨一脸。

“白湫廉咋就摊上你这么个灾星呢?”梁济一瓶一瓶地喝,一瓶一瓶地砸,他用这种手段疏解内心扰人的躁郁。

夏雨头上的血一滴一滴地掉,奄奄一息一声一声地喘,很快就进气多出气少了。

探手再去掏酒瓶,没摸到,一看全喝光了,梁济摇摇晃晃地起了身,咯吱咯吱踩着一地的玻璃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早就不省人事的夏雨,抬抬手叫过一个人。

“送他去医院,别咽气就行,可不能让他这么早早开开心心找小湫去了……”梁济打了一个带酒气的嗝,眼里的世界天旋地转,恍惚间想起来在港口时被黑黢黢枪口指着时的头晕目眩,似乎又嗅到了弥漫在空气里浓重刺鼻的血气,那是小湫的血的味道。

“不然,小湫会生气的……会生气的……”梁济无意识地喃喃自语道,他费力地去想白湫廉生气的面孔,颓丧地发现在他脑子里的全是一张张谄媚带笑的脸。是了,白湫廉可最是圆滑,怎么会对老大甩脸色呢。

耳边吵闹喧嚣的声音震的梁济头痛不堪,他愤怒地嘶吼,直到包厢里空无一人,一切复归万籁俱寂。顶头上五光十色旋转的灯球打下绚丽的光到他酸涩的眼睛里,想要帮他这个冷心冷情的人流下一滴泪,却至始至终都只是微微有些湿意,大脑无比清醒地思量着之后和西区的交易规划。

再怎么思来想去最终结果都是银行账户上将会增加的大额数字,梁济突然感到空虚与无趣,于是他跟着灯球一起旋转起来,直到眼花耳鸣才脱力地倒在沙发上。

梁济悲哀地发现,他为这来之不易的合作欣喜若狂,为这即将到手的巨额财富欢欣鼓舞,他并未有一丝一毫的悲伤给予白湫廉。于是他松了泪关,仍由一滴鳄鱼的眼泪隐没在发丝之中。

夏雨开了瓢的脑袋被草草缝了几针,胳膊被粗鲁地复位,然后又被扔到白湫廉家门口。他像只得了疫病的老鼠,疯癫地冲出下水道在大街上发狂,接着呜咽一声断了气,软绵绵的尸体就躺在那儿无人问津,一个人悄悄的腐烂。

无数的光斑在他眼前飞舞,这眼花缭乱、五彩斑斓的世界给了夏雨启发:在这世界上爱夏雨的人从此刻起一个也不剩了,所以夏雨再也不用着急了。

于是他可以慢慢地思忖着,他费劲地想啊想:他决定还是要遵守和小湫哥哥拉勾定下的诺言,做一个好孩子。

夏雨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呼吸着,一点一点养精蓄锐、恢复气力。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感受到体内的血液再次流动起来,于是他气喘吁吁地撑着地扭动着身子站了起来,可这简单的动作就已经耗光了他积攒的全部力气。

夏雨的腿打着颤,他只好全身依靠着岌岌可危的楼梯扶栏,一寸一寸的往下挪。生锈破烂的铁制扶栏吱呀吱呀的叫,仿佛下一秒就要承不住小小男孩儿的重量,全部断裂开来带着他坠入可怖的深渊。

夏雨吊着一口气迈着腿,他已经无法再控制自己破败的身体了,全凭着本能,全凭着心里憋着的一股劲儿,支撑行尸走肉一般的躯壳走到自己原先的“家”。

快破掉吧,快断掉吧。夏雨虔诚地祈祷,就这样意外的死去吧,他不会升起一点儿求生的欲望,他会安静地等到身体里的血流空。

有了这样充分的理由去见小湫哥哥,他一定不舍得责备自己吧,相反一定会温柔地抱紧自己,轻声细语地凑在自己耳边说着别怕别怕。

所以夏雨决定在这不见光明的今天终结掉复归的暗夜,于是他形单影只地站在自己那垃圾场般的家门口,僵硬地弯曲膝盖蹲下,从污黑肮脏的地毯下摸索到钥匙,站起来插进锁孔。

夏雨扭开门,直面眼前这如巨兽血口的黑洞洞的家。家里一盏灯都没开,死一般的寂静,他摸黑进了厨房,四处翻找到一把油腻腻的菜刀。

夏雨想要开怀的笑,又怕惊动里头的人,只好咬紧口腔里腮帮子两边儿的肉。真是一把好刀,他会用手里这把钝了的刀,亲自动手,帮助这潮湿垃圾场里所有的生命解脱轮回。

头还晕着,所以夏雨只能跌跌撞撞扶着墙蹒跚前行,可一想到接下来的美景,全身上下就都充满了气力。

这万籁无声的家,无限放大了夏雨打开卧房生锈门轴咯吱咯吱的声音与他兴奋地粗喘声。

全都去死吧,全都该死!都到底下给小湫哥哥赎罪去吧,然后受受那十八层地狱的酷刑。都是因为他们生下了自己这样的贱种才害死了小湫哥哥。

还有他——夏雨,罪大恶极的夏雨!他才是那极恶之人!都是因为自己这贱骨头受不住打跑了出去才遇上了小湫哥哥,都是因为他恬不知耻不断去索取那微弱的光明才使其彻彻底底没了生命力从而被黑暗吞噬!

阴沟里的老鼠就应该乖乖待在下水道一辈子,它该清楚自己身上带着致命的瘟疫,能杀死自己,也能扼杀从缝隙里钻进来的光!他为什么要痴心妄想,为什么要贪得无厌!

“咕噜咕噜!”

夏雨被这奇怪的声音吸引,借着微弱的月光,他摸索到源头处——床上。

苍蝇惊醒过来,轰隆隆地成群结队往上飞,发出愤怒的嗡嗡声,身形不断晃动,闪烁。碎布片散落到地上,像受惊的老鼠一样逃窜四散;垃圾堆的核心慢慢浮现,它的表皮逐渐剥落,露出了其中的精华——两具赤条条的身体——一男一女,男人的阴茎还留在女人体内,是他的爸爸和妈妈!他们神智不清陷入昏迷,口里不断往外呕吐着秽物。

夏雨想靠近再看仔细一些,往前一步脚下踩到了什么,他挪开去看那硌脚的玩意儿:一支针管。他再去扫视床上两具蠕动的白花花肉块,白色的粉末洋洋洒洒布满他们全身,这像是白盐腌肉一般滑稽荒诞的场景令夏雨捧腹大笑。

夏雨慢慢后退,冷眼看着两具勉强构成人型的白肉,静静等着他们因为口里不断涌出的呕吐物窒息而死。

终于床上彻底无了声响,夏雨才如梦初醒,踉踉跄跄跑到窗边,曾经遥不可及的窗台如今近在咫尺。他双臂直挺挺撑在上面,这个昏暗潮湿的家总是很脏,不用想他的双手现在肯定满是洗不掉的脏污。

夏雨迷离恍惚地向下望去。太低了,这太低了!从这里摔下去只会让他受伤,而不会让他死亡。

倏忽间夏雨受了感触,他跌跌撞撞回到床边,爬伏在地面上伸手在床底下摸索,来回几下指尖碰到一处钝尖儿,他又用力探了探身子,拽住软皮本的一角把它扯了出来。

夏雨晃了晃脑袋,走到客厅的座机旁,将长长的听筒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两手翻动手里破旧的软皮本。

想到刚刚突然下了的决心,夏雨的手微微颤抖着,本子上用铅笔写下的一个一个的电话号码灰蒙蒙的让人看不太清,他知道这是他的妈妈费尽心思找来的能给爸爸搞来药的号码。

耳朵里嘈杂的嗡嗡待机声催促着他,夏雨的指尖颤抖着悬在拨号键上半天,随着他再一次抬手,被他的动作带起来的一道淡淡的羊奶皂的味道钻进了鼻腔。这终于让他咬紧牙关照那一个个模糊了的铅笔字按下号码,他清楚地知道,按了下去,便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这一刻夏雨体味了很多,思考了很多,却唯独没有后悔。

电话拨过去大多是空号,少数打通了的却没有被接起。听筒里或是忙音或是冷冰冰的自动回复的女声一遍一遍响起,夏雨起初是如释重负的,这决议太过匆忙,全凭一股热血上头的劲儿,他还没有真正做好准备。可随着本子被翻的越来越薄,手下指着的号码越来越少,他开始有些焦躁难安,没有一通电话被接起。

夏雨感到绝望,无能为力的痛苦使他全部的皮肉骨骼都炸裂开来,他快要因这无穷无尽的愧疚与悲伤支离破碎了。

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只有一个号码了。这个号码不同于前面所有的,被主人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好好写下。

夏雨不抱希望的拨了出去,听筒扔在一边,他蹲在地上头埋在双臂之间,静静地听着长长的、仿佛没有止境的嘟的声音。

“这次要多少?”

砂纸摩擦过一般沙哑粗粝的声音猛地惊醒了情绪低迷的夏雨,他一把扯过垂着的听筒,轻轻地吐息。

开口的一刹那,他的灵魂飘出了躯壳,浮在半空冷漠地审视着下方面无表情的男孩儿。男孩儿带着哭腔:

“叔……叔叔,怎么办,妈妈她的身体好冷好冷,她只告诉我要把她所有的白粉都交给你就再也一动不动了,我好怕……呜………求你,叔叔,快来……”

那边沉默了几秒,然后开口道:“白粉,有多少?”

夏雨抽抽噎噎地说道:“好多……好多,妈妈放了满满一个箱子,她嘱托我要全部都给叔叔你。”

“我知道了。”对面留下这样一句话后,听筒里就传来了连续不断地忙音。

夏雨躲在门后,门虚掩着没关,他没开灯,让屋内保持黑漆漆一片。他不太确定男人会不会来,现在能做的只有耐心等待。

铁门太过于老旧,生锈的门轴突然吱呀呀一叫,夏雨立马提起精神,放轻呼吸凝视着一道瘦高干枯的黑影进了屋。

夏雨屏息凝神注视着男人往前走了几步,等到那人后背完全暴露在他面前,他乘其不备猛地冲过去,将手里的刀子斜着抵在男人背上。

“别动!”夏雨压低声音说,“我只是想问你一些事,不配合的话这个位置我往进一捅你的心脏就爆了。”

男人没回话,但僵硬住身子一动不敢动,夏雨以为对方害怕了,正打算乘胜追击再威胁对方几句,就听到小声的咔嗒一声。

男人突兀地笑了出来,快速往前几步回身踹倒夏雨,然后抬起干瘦的胳膊。

“别动,小朋友。”男人看着瘫倒在地呆若木鸡的夏雨,一切发生的太快太突然,他还没反应过来这二人身份快速颠倒的场面,手中的刀子还滞在半空。

夏雨对着眼前黑黢黢的枪口,诡异地松了一口气。上天从未眷顾过他,果不其然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轻而易举,不过正好他也不怕死,甚至求之不得去死。

于是夏雨无所谓地扔了刀子,冷静地等着男人下一步动作。

男人饶有趣味地打量着夏雨,这一系列动作属实出乎意料,他以为男孩儿或是鱼死网破或是跪地求饶,没想到会直接放弃挣扎、任人宰割。

“不怕吃枪子儿吗?”这个骨瘦如柴的男人虚虚地扣动了一下扳机,却见对面的男孩儿还是神色自若,反倒还皱紧了眉头,仿佛在质问他怎么还不快动手。

“废话连篇,”夏雨烦躁地与男人对视,“如你所见,我不自量力地引狼入室,要动手就快点。”

“小子,是你妈叫你干的?”夏雨的反应太过于无趣,男人啧一声给枪上了保险,随意揣进了兜。

“死了。”夏雨不知所云,男人似乎又不想要他命了。

“你杀的?”男人挑了挑眉。

“吸毒过量。”夏雨懒得多解释,上半身往后一倒靠在墙上。

“找我干嘛?我可不是你妈的嫖客。”

“想让你引路子。”

男人听了这话,好好审视了一番眼前这个矮小瘦弱的男孩儿,住在这种垃圾堆的小鬼多是营养不良看不出具体年纪,衣服倒是被打理的干干净净,身体上也没有伤,但气质阴郁,与身上透露着种种被温柔呵护着的细节格格不入。

“怎么,叛逆期?”男人漫不经心地开口。

“报仇。”

“你妈?”

“她活该。”

“有趣的小鬼,”男人终于不再忍耐,放声大笑起来,“我可以给你引路子。”

“条件。”夏雨不知道男人葫芦里卖什么药,他很明白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不过为了达到目的他不介意以身犯险。

“光是卖粉有什么意思,”男人上前一步掐住夏雨的脸,外面昏黄的路灯照出了一个骷髅一样的人,男人实在是太瘦了,胳膊甚至不用使力就可以清晰地看到蜿蜒着一道道的血管,“不如跟着我学制粉当那黄雀。”

“我不信你这么好心。”夏雨目光灼灼地盯着男人凹陷的脸颊。

“肺癌晚期,”男人捏着夏雨的脸颊,将他的头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墙壁上轻轻的磕,“本来想着后继无人,你今儿一通电话倒是给了我惊喜。”

“条件。”夏雨不为所动。

“年纪瞧着不大,脑瓜子倒是灵光。”男人按住夏雨的脑袋在墙上摩了摩,“给我试药。”

“我拒绝。”夏雨当机立断做出选择。

“怕上瘾?”男人早就猜到了夏雨所顾及的,“小子,风险与利益并存,别想着吃肥丢瘦。”

夏雨缄口不言,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个浅显易懂地理儿,男人的话属实动人,比起来做卖粉的肉鸡显然是做毒师更加吃香,甚至可以凭这一手技术坐上一个组织的高位。

“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是鸿门宴?”男人猛地掐紧夏雨的脸颊,逼他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我来赴宴,本是想一枪结果了那个贪得无厌、不知好歹又自作聪明的女人,没成想你给了我一个大惊喜啊。干了这么多年,我名声也算是响亮。我可以引荐你到左钰锟手底下干活儿,卡里的一百万……”男人顿了顿,“美金,也可以给你。”

这数目巨大的金钱让夏雨瞳孔一缩,有了这笔钱他就有了与那些畜生分庭抗礼的能力,也有了能给小湫哥哥报仇的机会。而一切的代价不过只是承担被注射一些不明的药剂的风险罢了,他这一条烂命可不值钱,与能够换来的巨大利益相比这所有他顾及的实在是太过于微不足道。

男人见夏雨有松动的迹象,继续循循善诱道:“别看我是个制粉的,没干这行前我也是名牌大学留洋回来的医学博士,不会轻易要了你的命的。”

“那我要是上了瘾,怎么办?”夏雨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但其实他清楚的知道,男人已经成功说动他了。

“呵,”男人冷笑一声,“咬牙忍呗。”

男人放开夏雨,嘲讽道:“控制不住的无非是一群自制力低下的猪猡罢了,吸那玩意儿不就是为了一时的舒爽,别让股快活劲儿上脑不就行了。克制不住那抓心挠肺的劲儿最后被低下的欲望支配,和见到吃食就一直进食哪怕把胃囊撑爆的猪猡有什么区别?”

“合作愉快。”夏雨轻笑一声,是啊,忍住就行了,忍到一切尘埃落定不继续行了吗?时间不会太长的,他舍不得小湫哥哥一个人孤零零等他太久。

白湫廉刚从水中被打捞出来,那令人惊惧的窒息感还萦绕在他心头久久不肯离去。

他拖拉着身上吸满了水沉重的衣服在一片混沌中摇摇晃晃的前行,肉眼可及之处尽是黑暗,可他身处何地哪处便是光明,所以他毫无惊惶不安,只是不停地向前,向前。

“小湫,小湫!”这一声一声唤他名字的声音若即若离、忽远忽近。

“闭嘴,闭嘴!”别再叫了!白湫廉疲乏不堪,一心只有赶路,这恼人的声音一刻也不停歇,扰乱了他平稳有序的步伐,可他怎么也摆脱不掉!烦人,烦人!

“噗嗤。”可恶,可恶!白湫廉自然是知道自己现在挂着一身水草的模样好看不到哪里去,还是刚刚那道烦人的声音,究竟是谁在嘲笑他?

白湫廉锁紧眉头,耳边传来酥麻的感觉,刚刚身上还乖乖一条一条耷拉着的水草此时居然一下变成了一条有一条滑腻的青蛇,一只死死咬住他的耳垂,分岔的蛇芯子恶作剧一般来回舔舐。其余的全部收紧了身子,勒得他几近喘不过气,那熟悉的窒息感扑面而来,白湫廉又惧又气,奋力挥舞着四肢想要把这些讨人厌的蛇全部从身上赶下去。

没成想这蛇聪明的很,察觉到白湫廉的意图后就迅速爬行到他的四肢,牢牢锁死他的手脚。白湫廉直挺挺躺那儿,气得火冒三丈,刷一下睁开了眼,就看见程悦整个人都压在自己身上,死死纠缠着他的四肢,大脸凑他脸边儿恬不知耻笑意盈盈瞧他。

“程哥,”白湫廉咧着一口白牙,灿烂夺目地笑,“我快被您压成饼儿了,能不能麻烦您纡尊降贵挪一挪身儿呢?”

“小湫告诉我夏雨到底是你什么人呢?”程悦充耳不闻,厚着脸皮埋在白湫廉脖颈处轻轻吐着气,驴头不对马嘴问道,“为什么小湫到死都想着他呢?我很嫉妒。”

“我靠,您连我底裤都掀了,还不知道小雨和我啥关系?”白湫廉被程悦呼出来的气搞得痒兮兮的,想要躲开却发现无处可躲,只好扭了扭身子。

“他是不是你的私生子?”不然干嘛对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小杂种那么好。程悦酸溜溜地想。

“您吊,您厉害的两岁生娃娃当爹哈。”白湫廉一听程悦放的屁,气得像搁浅的鱼一般上下弹跳死命挣扎,爆发出的力气大到程悦差点儿被得了空。

“小湫别生气,开个玩笑而已。”程悦胡乱去寻白湫廉的嘴唇,试图通过一个吻去安慰气恼的小湫。

白湫廉一边翻白眼,一边疯狂扭头去躲,程悦刚刚那一番话中遗漏的什么突然被他捕捉到,细细思索之间头也不动了,反而被程悦捡了漏好好品尝了口里津液的味道。

白湫廉舌头发麻,嘴也被嘬得红肿疼痛,压在身上这货色不知节制半天不停,于是他乖乖张着嘴仍由程悦的舌头在他嘴里来回进出。

口水流了一胸脯,气也快喘不过了,才总算让白湫廉等到了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毫不犹豫一合牙,却不成想程悦这奸贼早有防备立马撤退,搞得白湫廉偷鸡不成蚀把米,他没收一点儿力,这一下狠狠蹬了他的牙。

“等等,你是不是动我手机了?”白湫廉气喘吁吁好一阵儿,缓过劲儿脑子也清楚了。

“对啊,我还特别乐于助人的帮小湫把短信发出了,”程悦得了便宜尝了鲜还不够,笑咪咪地凑过去啄吻白湫廉的颈窝儿。

“我操你妈,你他妈是想让我被销户吗?”白湫廉一听这屁话气得头晕眼花,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早知道最后还是发出去了,我他妈就抵死不从了,你他妈玩儿尸体算球了。”

程悦神色不变,只是手掌死死捂住了白湫廉大放厥词的嘴,他压得不留一点空,白湫廉一声儿也发不出来。

“首先,小湫操不了我的妈妈,她已经去世了;其次,我很喜欢小湫,舍不得杀的。”

白湫廉甫一听着前半句,也不呜呜叫了,一动不动地仍由程悦揉搓。

程悦俯身去寻白湫廉低垂的眉眼里的神色。

白湫廉长长的睫毛轻颤,薄薄的、透出青色毛细血管的眼皮藏不住情绪,那里头充盈着的愧疚快要把小湫给淹没了,他自知自己说了混帐话,所以也止住了挣扎、忍着不适,轻轻颤抖着身子由着程悦在他身上上下其手。

瞧着一副任人摆布的乖巧可爱模样,硬是强逼着程悦去更多的去欺负他。

“小湫很缺钱吗?”程悦松了白湫廉嘴上的桎梏,但还是牢牢地抱着他,“不如来我手底下吧,我会给小湫很多很多钱,比梁济给的还要多很多。”

“咋,自投罗网天天让你干这档子腌臢事儿?”尽管语气还是不好,但是白湫廉显然收敛很多不再乱出口成脏了。

“不会,虽然是很想,但是我更不想让小湫不开心。小湫如果愿意,可以从最底层做起来。””程悦来回把玩着白湫廉的手。尽管白湫廉的手又修长又白,却属实好看不到哪儿去:皴裂破皮、干燥粗糙、每个关节处都有不大不小的开口的伤口与疤痕。

“拒绝。”白湫廉眼也不眨地回答。

程悦也不生气,笑意盈盈地向白湫廉讨个理由。

“做人要有职业操守和道义。随随便便就搞背叛、见利忘义这一套,就算我到了你手底下,以后要是被你抛弃以后还有谁敢收我。”白湫廉淡淡地回答。

“我永远不会放弃小湫的。”程悦立马表明立场。

“哪来的永远呢?”白湫廉不冷不热道。

“那小湫怎么会甘愿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付出那么多呢?”程悦起身,居高临下定定地凝视着白湫廉,等着他的答案。

“我不会让任何一个愿意选择我的人后悔,”白湫廉回望程悦,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哪怕之后被一脚踹开,我仍会在他还乐意跟我的时候对他掏心掏肺。”

程悦本想厚颜无耻借用白湫廉的回答再去答复他,听了以后竟顿口结舌了。因为这是只能由白湫廉说出的话,任何一个人说都是亵渎与自取其辱。

“哪怕梁济亲自把你送到我床上你也还要回去吗?”程悦不死心,他悲哀地发现此时此刻他是多想将那个叫夏雨的贱种与梁济杀死从而取而代之,他们都是选择了小湫的人,都是被小湫坚定庇护的人。

嫉妒侵蚀了他的心脏,为什么不是他先遇到小湫呢?他也一定会坚定不移地去选择小湫,甚至会竭尽全力、万死不辞地去保护他的男孩儿。

“这算什么,”白湫廉自嘲一笑,“给钱的就是大爷,拿了人钱我不得唯命是从。你知道我穷得快饿死的时候干过什么下贱事儿吗?”

白湫廉移开视线,去盯那白的刺眼的天花板,他伸展酸痛的身体,缓缓开口:“我为了这个数儿,”他伸出五根手指,“让梁济卸了胳膊、在一堆人面前像只乞食的野狗一样舔他鞋底儿。猜猜多少?”

程悦沉默了一瞬,盯着他纤长的手指愣了神,他透过那窄窄指缝看到了过去在铁板屋里程悦的影儿,但还是有着不同的,一个眼里黯然无光,一个眼里熠熠生辉。程悦听着了白湫廉最后调笑一般的话语,竟琢磨出里头无一丝怨怼,才哑着声开口保守估计:“五万?”

白湫廉啧啧称奇,好笑地睨了他一眼,摆摆手:“我哪有这么值钱,就五百。”话音刚落,白湫廉一骨碌起身,也不顾自己满是爱痕的赤裸的身子,仅仅扯过被子一角遮住下体,盘腿面对程悦,咬牙切齿恨恨地道:“诶,你可别说,我觉得我还真能拿到这么多,都怪我当时猪油蒙心太猴急了!”

许是最近些时日太过于风平浪静,有些个人就开始蠢蠢欲动,按捺不住内心的非分之想了。总是会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这不,仅仅是松懈了几天管教,就有人不安本分为虎作伥、拉帮结派捞底下人本就稀薄的油水了。

兔子逼急了还会咬人,何况是亡命之徒?一帮怂蛋借梁济的势以为背靠大树好纳凉,没成想那人逼狠了什么都干得出来。

一个落草为寇、家里有去世的妻子留下的不足三岁大的孩子需要抚养的混混,就像压得实实的弹簧一样,稍有放松便狠狠反弹,他被搜刮得太猛,猛到嗷嗷待哺的孩子饿得哇哇大哭。于是他寻摸了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孤注一掷提着刀就要和周扒皮梁济拼命。

那晚白湫廉也在,他猝不及防看清了男人满是血丝、重影着万念俱灰地眼眸,听着了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地嘶吼。男人不傻,知道梁济背景不得了,今晚这一遭就是蚍蜉撼树罢了,他有去无回!

白湫廉心肝儿颤的不行,他与男人有这相似的经历,都挨过饥肠辘辘的苦难,自然是能感同身受。

白湫廉不安分地绞着手指,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可他眼里闪着不灭的光。

说时迟那时快,白湫廉抄起板凳控制力气砸向男人的头,男人一个没防住就轰然倒地。

冷静,冷静!白湫廉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可还是身子不受控地战战兢兢,他的纤长睫毛不停地打颤,无处不在泄露他并不平静的情绪。

一定是脑子出问题了,不然梁济怎么看到一只小小的蝴蝶停在男孩儿的睫毛上抖动着双翼,摇摇欲飞。

这只脆弱的蝴蝶飞蛾扑火一般坠向了偷看者的心脏。

梁济被这明光锃亮的愚蠢打动了,所以他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袖手旁观,由着白湫廉把昏迷不醒的男人费九牛二虎之力给拖出去,恰恰好扔到一个会有人经过的小巷暗处。

怎么会有人明明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去慈悲渡人呢?愚不可及,愚不可及!

可九天之上的慈眉善目的神佛永远都是那么的光辉夺目,被永恒的光明笼罩着,照的那一切藏污纳垢之处都无处遁藏!

梁济因这惊心眩目的亮战栗不已,兴奋到血脉偾张,抖着一双手把忐忑不安的白湫廉抓在手里,细细打量他那张被惴惴不安装点了的艳丽夺目的脸蛋。

这摄人心魄的美把梁济迷得五迷六道,他下身胀得生疼,恨不得马上将人按在胯下,欣赏这不可方物的精怪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眸含着一汪清水,艰难地张大一张唇若含丹的小嘴吞吐男人的巨物,楚楚可怜捂着被灌满了男人腥臭精水涨起来的肚腹哀哀地、静静地流着泪珠儿。

到时候,梁济就会温情脉脉地将可怜兮兮、被操的破烂不堪的男孩儿巴掌大的脸上的泪水一滴不落地全衔在嘴里,这红泪定不会如那同等的凡间俗物一般,怕是含在嘴中后炸裂开来会留下一股回味无穷的甜腥。

但与此同时,他也不会心慈手软停下操弄小湫的身法,他只会引着小湫欲仙欲死、共登极乐。

只可惜白湫廉从来不是那附着他人而生的娇娇滴滴菟丝花儿,他从始至终都是那烧不尽的顽强不息的野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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