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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

 

尘阶看着旁边靠着树干闭目养神的萧砚,和对面树上专心观察下面那些人动作的萧汜,更加握紧了手中的剑柄。

喘出的热气被面罩挡住,他尽力隐匿自己的气息,不让下面的人察觉。

蔡离,崇明殿右护法,武功并不弱,既然他在轿子旁边守着,那么轿子里就是……

崇明殿主。

尘阶脑子里回放着那两人给他看的资料,崇明殿主,林州庆,已经过了不惑之年,内力深不可测,但相传为人和善,在灾祸发生时时常施粥,帮助了不少人。

但其实,都是表象,崇明殿,江湖中资历最老的势力,与各方的关系盘根错节,真的要动手了,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难对付的很,哪怕是萧砚和萧汜,也不敢说有把握一击必胜。

萧砚睁开眼睛,与萧汜对视一眼,了解了对方的意图,点了点头,又给暗卫打了暗号。

意思是,动手。

暗卫们打头阵下去,鬼魅般的身影无声无息,一刀封喉,解决了马车周围的护卫,萧砚见没什么不对劲,运起轻功落在了车前,尘阶紧跟在后面,将佩剑抽出。

蔡护法看到来人,并不惊讶,面部甚至没有表情,只是提起刀,疯狂的向萧沂攻去,刀法凌厉,完全不防守自己,只是一味地进攻,打的萧沂都被迫开始防守。

尘阶注意到蔡离的动作,觉得不对劲,奇怪,太奇怪了,这个状态怎么那么像……

他猛地看向萧砚,伸出手想扯住他,却晚了一步,还是让他掀开了车帘子,无数的蜘蛛飞虫从车里飞出,密集得让人头皮发麻。

尘阶直接喊了出来:“大人!快撤退!”手上动作不停,剑锋一转,帮着萧沂挑开蔡离的攻击,防守着护住背后的人,有些慌张的喊他:“大人,不要打!走!喊所有人都走!”

萧砚和萧沂没有犹豫,尘阶从来不会这么放肆,看着那些虫子,就知道这次真的是有事了。

果然,他们刚撤出了十几米,就看到那些已经死了的护卫,又站了起来,有的头都已经挂在一旁,靠着最后一层肉皮连接,四肢着地,如同野兽一般,诡异,恐怖,令人后背发凉。

萧砚下了命令,带着他们撤退,尘阶说道“大人!进树林,找个江边做好防守,我来断后!”尘阶看着这些人,心底的恐惧越来越大,一个隐约的猜测已经越来越清晰了。

萧砚和萧沂皱了皱眉,想拉着尘阶一起走,他们并不信任……这种情况,万一他是叛徒怎么办。

“走!!!”尘阶看着他们不走,眼睛都有些赤红,急得吼了出来:“我不是想跑!我会找你们的!现在快走!”

尘阶停了下来,喘着气拿剑划破了点自己的胳膊,将血液沾在剑上,运起内力,朝另一半的树林走去,沿路将血迹留下,另外二人观察着,只见那些诡异的“兽”都朝着尘阶的方向奔去,包括那些虫子。

二人对视一眼,下令去最近的岸边。

夜幕缓缓降临,他们已经解决了六波的袭击,幸好,还只是普通的人,而不是那些诡异的东西。

树林传出了些脚步声,他们条件反射般拿出武器,朝着那个方向做起攻击趋势,出现的却是一个浑身湿漉漉的人。

尘阶。

萧砚和萧汜松了口气,回来了……

尘阶向着二人走去,身体有些撑不住的要跪倒,还好一旁的暗卫给扶了一把,萧砚把他接过来,发现人没昏,让人拿了些吃的给他。

尘阶狼吞虎咽的吃完,看着萧砚:“大人,您能凑过来一点吗?”萧砚有些奇怪,还是凑了过去,尘阶观察着,又低下头,拿剑划伤手臂,拿起一旁已经空了的水袋接起自己的血。

萧汜看着那些红艳的液体流出,呵斥到:“你疯了吗!”为什么要划自己,尘阶抿了抿唇,还是答道:“大人…你们,中毒了……”这时正好接满了半袋多,他递给一旁的萧砚,空出手用布条把伤口勒紧,尽力想止住血。

“大人,一人喝一口,我接的,应当够大家喝了……”他现在看起来虚弱的紧,嘴唇上的血色已经淡了很多了,但还是不忘嘱托到。

“为什么要喝你的血,说清楚。”萧砚看着这些血,心里很不是滋味,仿佛一种苦涩顺着身上的脉络,从手心传到嘴里,但他还是问到。

尘阶沉默了,沉默到萧沂二人已经有些不耐烦,他才鼓起勇气,声音仿佛都是酸涩的,一字一顿道:“属下,是…药人……”

四周寂静,仿佛风吹过都会有声音,沉默的可怕。

药人,江湖中流传已久的传说,据说喝其血可解百毒,食其肉可续白骨,是珍宝一样的东西,曾有位药理高人说,药人的出现,可能就是江湖动荡的开始。

江湖各大势力,没有一个会任由药人在外,都会想着争夺,毕竟,是关键时刻可以救命的东西,包括霁月山庄……

尘阶在这个时候说出自己是药人,甚至愿意放血给他们,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他们不会任由他去任何其他势力,他这辈子,除了死,都得是他们的所有物了……尘阶自己就是药人,他肯定是知道这些的。

尘阶确实知道,自己若是说出来,他估计,这辈子都逃不过了,但是眼下的情况,若是他们都中毒,自己难逃一死,千机楼,也从来不是他的避风港。

他还没做到那件事情,还不能死……

萧砚和萧汜看着尘阶因为放血而苍白的面孔,突然有一种无力感。

他们其实,根本没打算放走尘阶,尘阶自己不会知道,但是他们心里清清楚楚,因为牵魂,他们不会放人,尘阶在庄里的遭遇,他们也知道,没有人遭受了这么多还不想跑,尘阶如今不跑,应当也只是,因为他们当初因为他逃跑,折磨他的手段而害怕,

他们才意识到,其实,真的很过分,那么多的酷刑用在一个刚满十五岁的少年身上,用了整整三天多的时间,还泡了盐池……

现在想来,尘阶若不是药人,估计早就死在了过去四年的某一天,也许是死在那反着光的冰凉雪地,也可能是某个他会急急忙忙去把草堆收起来,寒气不停侵入他旧伤的雨夜,到那时,最好的结果,应当是他死在一个有着花海的春天……

虽然他们的院内,只有那一小片的药田里有着花,离那个属于尘阶的草堆,很远,很远……

尘阶确实有些体力不支了,和那些东西纠缠了一天,又两次放血,谁也遭不住。

萧砚走到尘阶身边,将外袍解下来,披在尘阶身上,试图将他身上的水擦干一些,但是尘阶却吓了一跳,惊慌的把外袍拿下来,不顾因为自己只能一个手包扎,而有些不结实,只能一直摁着伤口而止血的布条,任由血液涌出。

他的手拿着外袍,一直在抖,有些无措,又结结巴巴的开口:“会,弄脏,对不起…大人,我,我给您烤干……”说着就想去林子里捡树枝,却被萧汜拦住。

“呆着吧,有点事情问你。”他垂下眼睑,尘阶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于是乖乖的站在原地,萧砚有些无奈,起身把尘阶拉到旁边的石头上坐下,把衣服又披到他身上,招呼了其他暗卫,在四周围了一圈,确保他们观察四周的同时也可以听到谈话。

“说说吧,那些东西是什么。”萧砚盯着面前的火堆,似乎红的有些刺眼了……他手里拿了个树枝,有一搭没一搭的挑着里面烧的通红的木头。

“他们被种了傀儡蜈蚣。”尘阶谈到正事,脸上的神色认真起来,语气平缓,也不再管身上的衣服,“那个蔡护法,已经死了,看他的状态,受操控的时间比较长,身上应当是有防止尸身腐败的东西,如今已经神志不清,不知疼痛了,只要不被拆散,就会一直战。”

尘阶的手后知后觉的又摁住伤口,还从内袋里摸出来了块灰布,缠在上面绑紧,嘴不停说到:“那些护卫因为刚死,傀儡蜈蚣没有发育完全,所以还会有一些感觉,不是完全四肢协调。”

他顿了顿,又说到“属下刚才,杀了一半,另外的,引下了山崖,短时间不会再有这种东西出现了,大人。”

他刚刚,差点也自己掉下山崖,差点自己也爬不上来,但是他知道,没有人会腾出手来救他,最后还是自己,一点点的,努力上来了,他看着被碎石划破的手心,想了想,还是拿出布条裹了一下。

萧砚看着他费力的动作,甚至用牙齿帮忙绑住,有些心酸,他们明明就在旁边,为什么,不说呢……

他牵起尘阶的手,后者惊的想缩,却被摁住,萧砚淡淡道:“别动了,我帮你。”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个小瓷瓶,小心的把伤口用药粉擦了一层,又重新包扎,打了个漂亮的结,又转手去处理那手臂上的伤。

尘阶的手颤抖,这个伤药,他没见过啊,但是在大人他们出任务的时候身上带的,肯定是顶顶好的,若是可以活着回去,他怎么还啊。

但是现在时间紧迫,管不了那么多了,再推拒下去,他怕他们生气……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萧汜看出来尘阶和萧砚二人都不自在,于是岔开了话题。

尘阶目光沉下去,泛着死寂,微张着口,好一会才发出第一个音节,声音仿佛有着一层阴影笼罩,隐晦,艰涩,昏暗,

“属下,应当是八岁的时候,犯了千机楼楼主的忌讳,被罚了鞭子,关在后山…与属下一起的,是,被种了傀儡蛊的失败药人……”

他观察着二人,似乎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应当是没有因为他提起那个人而生气,便接着说了下去。

“属下的血,对他们有着很强的吸引,所以,属下在里面躲了很久,却也躲不过他们。”

言语的能力毕竟是有限的,尘阶不善于言辞,描述的苍白而无力,但是他们都感觉到了,那时他的绝望。

就连他们第一次见到那些东西时,也免不了惊惧,何况一个八岁的小孩,那时候,他才那么小……

“后来呢?”萧汜走到尘阶身边,将手中的热水递给他,试图让尘阶不再颤抖。

“属下,用了五天。”尘阶接过热水,小心的喝了一口,压抑着自己的害怕“把它们,都杀了……”

“属下刚才看了一下,这的水路难走,傀儡蜈蚣有一个弱点,遇水就会陷入暂时的休眠,但是根据观察,只能持续一刻钟。”尘阶盯着面前冒着热气的饭菜,咽了咽口水,两片唇瓣一张一合的道出来情报。

“若是朝你刚才那个悬崖走呢?”萧砚的手托着下巴,眼神定格在尘阶的脸上,久久不离开。

嗯…真的,太漂亮了。他想着,只是有些太苍白了,过于不正常的脸色,让这幅绝世的作品失去了一份生机,就显得有些,寡淡。

“那个悬崖,不好爬,而且在吸引他们的时候,必须要自己先下去。”尘阶说着,摸了摸手上的绷带,自己还没有受到过这么好的包扎呢,好舒服,比之前自己一只手包的灵活好多,之前包扎的磨人的厉害,有时候干着活,就被布条磨的痛痒,虽然那次受伤是,受刑的鞭子打偏了,因为还要干活,没有休息,他的整条手臂敷了几次草药都还没见好,不得已把藏起来的药拿出来上了,这才好了一些。

冻疮之类的,应该没关系吧,春天就好了,尘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已经有了点冻疮了,心里有些害怕和难受。

萧汜看了眼锅里的菜,估计熟了,转头招呼着暗卫们来吃,尘阶看着,有些羡慕,他低下头不想去看了,他也好饿,自己是拿了个包袱的,装了些剩下的馒头,但是刚才被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抓掉了。

可惜了,那可是白面的馒头呢……尘阶的睫毛垂下来的时候,看起来总是像某种毛茸茸的小动物,好欺负的很。

萧汜看着那明明应该很饿了,却又不敢上前去吃饭的小孩,像个知道自己脏兮兮,所以不敢靠近别人的流浪狗,心脏有些发紧。

尘阶发着呆,考虑自己应该找个机会,去挖一些野菜吃,鼻子却闻到了饭香,他无意识的嗅了嗅,回神才发现,那双带着剑茧的手上拿着一只碗,就在他面前。

他有些麻木的眼神有了一丝光亮,试探的去伸手,开口到:“大,大人,属下,也,也可以吃吗?”

又变回小结巴了,萧汜想着,将碗放到他手上“吃吧。”

尘阶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温度,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萧汜道了好几句谢,然后抱着碗,往一旁坐了点,自己默默吃着。

一碗很简单的汤泡饭,里面有着一些菜,其实别人是菜汤分开放的,但是只有一个空出来的碗了,萧汜想了想,估计尘阶也不会自己去盛,所以干脆全都放在了一个碗里。

尘阶发现了,里面有肉,他小心的夹起来,放在嘴里,有点不适,觉得有些腥,但是心里还是高兴的,这可是难得能吃到的呢。

他快速的吃完了饭,抱着碗,打算等大家都吃完了自己拿去一起洗了,但是让萧暮拦住了,萧砚握着那双手,粗糙的,有着一圈圈布条缠在上面,露出来的手指有些干燥,上面的皮有些都裂开了,冻的已经有些红。

尘阶被握着手,不敢动,只能自己抿着唇,任由着他看。

“严屿他们传信来了。”萧砚淡淡道:“傀儡蜈蚣,他们那边也遇到了,萧沂正在研制解药,萧兮去找裴榈了。”

尘阶听到这个名字,从手开始,一直在细微的颤抖,尽管已经很克制了,却还是被萧砚察觉。

严屿杀完最后一个,嫌恶的把脸上的血擦干净,萧沂在一旁动手取出尸体体内的蛊虫,收到罐子里。

“好了,够用了,剩下的都烧了吧,免得到时候再出什么问题。”

严屿点了点头,望着北境的方向,脑子里突然闪过了那个总是穿着单薄黑衣的身影。

他有些怔愣,直到萧沂看他不对劲,推了他一下,才回过神。

“怎么了?”萧沂皱着眉,给严屿把了把脉,也没中毒啊。

“没事。”严屿摇了摇头,抬步回了自己房内。

泥泞不堪的衣服,鲜红刺目的血液,和细密的雨滴。

尘阶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只知道下意识的挥剑,奔跑,任由脸上的潮湿感留下,喘出的气息泛着隐隐白气,但是,也只有他一个人的白气。

毕竟他面对的,不是“人”。

他挥剑挡住袭来的一击,猛地咳出一口血,他没有时间去擦,急忙防住对着他腿袭来的一枪。

“当啷!”尘阶微微瞪大了眼睛,眼神中有着不可置信,剑,断了……,皮肉被金属刺穿的声音在偌大的环境中并不显眼,但是痛楚却是实实在在的在他的身上,面色本就不好看,更别提现在,枪在腿里突然转了一刀,带着肉体的撕裂声,尘阶撑不住了,一天了,整整一天,和这些东西纠缠,身上大小伤遍布,他早已经到了极限。

尘阶拿剑插入地面,撑着不让自己跪下,闭上眼睛,静静的等待死亡的到临。

他不觉得,自己可以从这么多的傀儡里冲出去,从一开始就不觉得。

他们遇袭了,突然到不寻常,数量是压制性的,正面对抗根本没有胜算,萧砚和萧汜第一时间做出了最冷静的选择,逃。

现在这种情况,逃不丢人,他们穿梭在林里,尘阶想了很多,萧砚和萧汜不能死,这是肯定的,他们背后不是只有主上他们,而是有霁月山庄庇护的城,百姓,还有庄里的人们。

这种情况,能做什么呢,尘阶突然停住,向反方向跑去,解开了身上的布条,萧砚回过神要去拉住他,但是听到了一句:“大人,不这样,便是死局。”那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坚定,他未反应过来,只能任由那衣摆擦过指尖,他往回勾了一下,却还是划走了。

旁边的萧汜沉默着,拉起他边走,“他自有定数,庄里的香丸够撑到这件事情结束,林州庆不会杀他的。”萧汜其实根本不确定尘阶会不会死,但是这种情况,别无选择,他深吸了几口气,觉得胸口闷堵,无法言说。

尘阶不想死,这么多年的折磨,困苦,他都撑过来了,若是想死,早就死在了不知道哪个地方。

尘阶的面部划过一抹清泪,与脸上的雨水混在一起,分辨不清,他这辈子,估计也就到此为止了,可是,他还想去看一次江南呢,他还从未去过,只是帮人洗衣服时听到她们说,那是个温暖又明媚的地方……

腿里的枪没有拔出去,但是预想的疼痛没有落下,他隐约察觉到这些傀儡有位置的变化,猛地睁开眼,却在下一刻被人打晕。

那人看着倒在地上的人的面庞,一双不似活人的手伸出,掐住了尘阶的下巴,仔细端详着,嘴里发出癫狂的笑,诡异又刺耳。

裴榈看着眼前一地的残肢断臂,抬头望着萧兮,目光冰冷,“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萧兮拍了拍手,淡然开口:“傀儡蛊当年是你研究的吧,我们的据点八处遇袭,庄里严屿传了消息,而且来了三波,给我们一个解释。”

裴榈被气笑了,他踢了踢脚边沾着血污的头颅“我的技术可没有这么差,再说了,和你们在这时候作对有什么好处,八成是林州庆和我那个老不死的爹。”

萧兮从衣袖里拿出个盒子,递个裴榈,道:“这些人身上搜出来的,应该是他们研究的,你看看,有消息了知会一声。”转身便走,庄里的事情一堆,他还得再去一趟沧水的据点,和萧暮汇合。

裴榈握着这盒子,眼神有些晦暗不明,运功便赶回了千机楼。

千机楼,地势错综复杂,他绕了好一会,才慢悠悠的走到一处小院,是处偏僻到根本不会让人发现之地,裴榈打开尘封的大门,一些灰尘顺着门框的移动而落下,又被风吹走。

屋内没有窗户,像是牢房般,只是有着一个个暗格,他细数着,将最不起眼的一个打开,那里,是曾经傀儡蛊的原虫,果然已经不知所踪。

裴榈轻叹口气,将暗格关上,心中沉寂。

父亲…您还真是不死心呢……

白日的光照进来,在这个屋子中格外显眼,墙上的抓痕,自然也格外醒目,满墙的,陈年沉淀的暗红血液。

说是满墙,也不对,只有下半段而已,裴榈蹲下身,抚摸着墙壁,那死水一般的眼神才有了一丝拨动。

抱歉……

“锵!”萧沂的长枪划过对面人手上锋利的刃,左手微抬,刺挑下去,将人掀翻,一枪封喉。

他已经杀红眼了,严屿去解决西面的突袭,萧兮去沧水未归,庄里的防守大半都压在了他身上,他抬眼,看向面前那群死尸。

崇明殿的狗贼,当年事未了,如今又来,当真是找死,还以为他们是当年毫无还手之力的幼童吗。

他捥了个枪花,又开始了动作,衣角的血迹反映在明亮的枪尖上,格外显眼。

尘阶看着面前的墙壁,他有些看不清了,眨了眨眼睛,将眼睛上的血水挤开,尽力地想去聚焦,他侧了侧头,却也只看到了满眼的墙。

一点光亮都没有……

他的呼吸微弱的要命,连胸口的起伏都只有一点,鞭,杖,水刑,什么都在他身上用过了,他的手指,全都已经断了,身上的伤口被他抓了土灰抹了一遍,才堪堪止住血。

他被抓了之后,意识一直不太好,无尽的刑,伤,他不知道过了几天,他被关的地方,是个石室,连个窗户都没有。

空气里的血腥味四处飘洒着,尘阶有点出神,他不想闻到血腥……身上好疼,继续呆在这,会死的吧…

他的眼睛有些湿润,他不怕死,他早已经游走在死亡的边缘太多太多次了,他怕的是,他死了,那就不会再有人去做那件事了,他这一生的念想,全都在那了。

门开了,又关上,人又来了。

尘阶被人抓住胳膊,生拽起来,铁链缠绕住他,身上的碎肉有些甚至被剐蹭出来,他又吐血了。

林州庆坐在椅子上,观察着眼前这个所谓的俘虏,四天了,那群小崽子都已经打到越州了,什么刑都上过了,这人的嘴就是撬不开。

“小孩,四天了,说吧,一个沧水布防,换自己一条命,很值得。”听裴泫说,他连及冠都还没到。

鞭子破空的声音在密室里格外响亮,抽打在血肉上,疼到尘阶觉得麻木。

四天,尘阶思考着,他是个天才,无论是武功天赋,还是思考逻辑上,他都是。

四天时间,足够萧砚和萧汜到达沧水,协助萧暮了,他背过沧水布防,尘阶回忆了一遍,张了张嘴,最开始却只发出了一点气音,又试了好几次,才勉强说出来话。

“城西,南,北面…竹林……”他艰难的咬出几个字,缓缓说了几个地名,眼睛里的光芒锐利发狠,却没有人注意到。

林州庆听着,嘴角才终于有了笑容,抬手让人停下,指挥着人把尘阶放下来,就出去调查这几个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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