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救(彩蛋)
万俟绝蹙眉跟在顾怀殊身后,盯着人不做停留的前行,枯竭的土壤留不下他一点痕迹,又看着他抱起奄奄一息还在奋力汲取母兽奶水的小松鼠,而那只皮包骨头的母兽几乎快臭了。
万俟绝嫌弃的掐了好几个法决把双手一鼠弄干净,又帮人把从山林里找到的破果子碾出汁儿喂给那耗子,心头酸涩得看着顾怀殊做了个简易小窝提着那货上路。
距离都城几公里的地方,终于见到唯二的活人,一对母女。
女孩只有八九岁的样子,同样瘦的皮包骨头,衣不遮体,头发稀疏肮脏,双手紧紧攀着女人的小臂,几乎被女人拖行着前进,双脚磨出漆黑的血迹,在路上时隐时现。
那女人状态更糟,身上完全没了遮体的衣物,浑身被泥石覆盖,双眼麻木,如同行尸走肉的缓慢前行。
两人行至此处,不约而同停下脚步,顾怀殊看了母女一眼,再看了看天色渐晚,原本艳阳高照的天空,此时雷云滚动,不久便有暴雨将至。
顾怀殊继续往前,错开母女,步伐轻缓走到两人前头。
那麻木的女人就像眼前亮起一道光,嘶哑尖锐的嗓音从那具身体传出,歇斯底里道:“大…大侠!救救…孩子…救…救她…”
身后的女人音色凄惨可怜,万俟绝脚步顿了顿,随即不再犹豫的跟上人。
女人见唯一的希望越走越远,终于忍不住摔在地上,指甲掐着女孩的皮肉,怨道:“都是你…长得不够好,你若是听话…些,就不用跟着我受苦了……”
声音渐远。
绕过那处高山,顿时眼界开阔,一座城池伫立在平地里,整体呈现出枯黄败落之感。
顾怀殊却停下步伐,“忧心的话,你自可以去救她们不是吗?”
他回过头,昳丽的脸似笑非笑的面向两米外依然一身华服的人,他很怀疑那女人就是被这身骚包衣服吸引了眼球。
清澈的眼珠仿佛透过人的神魂,恶趣味的加深笑容,“想问我为什么不救她们?”
“那反而是我奇怪了,我与她们非亲非故…”见人无动于衷的盯着他,顾怀殊无趣的回过头,“何故救他们?”
半响,身后才传来某人的声音,“这天下的生灵,总有救不下的时候,自是随心而动,随意而行。”
“随心所欲吗?呵哈哈…”顾怀殊笑出声,半天也没停下,擦擦眼角溢出的泪水,带着笑出的颤音道:“你想我救这天下人吗?”
不知怎的,万俟绝没有细想,脱口而出,“我不想。”
顾怀殊颔首,开始下山,“我也不想。”
——
天岳城。
城门之上,干涸的血迹书写了,擅闯者杀几个字,远远望去,亦能感知到一股血煞之气扑面而来。
城门之外,尸骨累累,腐朽的尸臭弥漫天际,怨煞之气与血煞之气对冲,门上的血色缓慢蜕变。
就在这时,顾怀殊脸色一变,顾不得其他,抓住万俟绝小臂急道:“你帮我看看,之前那对母女还在那吗?”
万俟绝蹙眉,放开神识探向那地,几息后,偏头看向他,“她们死了。”
“死了?”顾怀殊松开手,沉思片刻,轻声道:“飞燕,解开我体内的禁制好吗?”
“…你果然在骗我。”
顾怀殊神色不变,“我只是从禁制上感知到了你身上的气息。”
“你觉得我还会信你吗?”万俟绝自嘲的笑道。
他上前几步,掐着顾怀殊下巴抬高,“跟我缔结道侣契约,我就解开。”
下巴上的手捏得人生疼,他皱眉,“道侣契约需要双方相爱,我们…”
他说不出话了,因为万俟绝脸色着实难看,他怕再说下去,这人会手起刀落一股脑掐死他。
万俟绝咬牙,“失败也给你解开。”
绝无可能失败!也绝不允许!
万俟绝带着他重新找了个地方,指天为誓指地为盟,天地异变,却在最后关头以失败告终。
对上某人无辜的眼神,万俟绝阴沉着脸解开禁制,随后消失不见。
灵力重新涌入四肢百骸,久违的力量回归让顾怀殊轻呼口气,闭眼感知了一下方向,朝着西北方追了上去。
——
“他娘的,看你们干得好事!”
另一道略显娇俏的童声道:“怎么能怪奴家呢?你是没嗅到那两小郎君有多香呀~”
“你他娘的个骚蹄子,就这么忍不住?要不是老子,你早他娘被轮死了。”
“哎,恩公你说话好难听,奴家后面不是也给你轮了好几次嘛?”
“操你娘的,屁股翘高点!”
“行了!死到临头还管不住下半身?”另一道狠冽的女声骂道。
“呵。”粗犷的男声冷哼一声,身下不停,喘着粗气骂道:“不过一个大乘,咱三个渡劫合力还收拾不了他么?”
“就算打不过,有了这件飞行法器,他又奈何得了老子什么。”
“是吗?”
“你还敢质疑老子?”壮汉怒道,全身力气都往身下用去,却见身前的女人猛然往一侧蹿去,下一瞬被从天而降的剑光劈回飞行法器。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也在一瞬间结束。
壮汉死不瞑目的瞪着眼,被从中间一剑劈成两半,被他骑在身下的女孩脸上还露着陶醉的神情,同样死不瞑目的葬身此处。
“三个渡劫期人族魔修?”
人族魔修和魔族不一样,魔族靠吸收魔气进阶,人族魔修却是罪恶至极,靠残害人族进阶,每一个高阶魔修都是用尸山血海堆砌而成。
浮空而立的剑修连落下都不愿,灭了几人神魂后,抬手破开壮汉手腕上遮掩的阵法,一串的血骷髅头法器现出原形,一枚晶莹剔透的透明珠子飞到顾怀殊身前。
面无表情的看着这颗珠子,他没忍住效仿起万俟绝,掐着决将珠子冲了十几遍,才伸手握住珠子。
后退数十米,挥剑将这件难得的飞行法器劈成粉碎,才飞遁而去。
————
三域的交界处。
惊折带着人推开沧澜山下的竹屋。
竹屋内只有一张床,明显是临时搭建起来的样子,白发墨袍的青年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周身魔气缠身,赫然一副心魔入体之势。
床边放着一把竹椅,一只毛茸茸的松鼠卷缩在软垫中,见人进来,对着两人嗅了嗅又缩了回去。
惊折看着他半跪在床边沉默的身影,耸肩:“看吧,不是我拦着你不让见,是见不见没什么差的。”
说到一半,就感觉空气凉飕飕的。
“你在试图激怒我?为什么?”
惊折一顿,淡声道:“你感觉被冒犯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你这人太讨厌了。”
床边的男人依然背对着他,沉默了一会,道:“他额间的法器去哪了?”
法器就是指额坠,没有额坠,顾怀殊是怎么维持这个身体的?
难道不该变成清衍的模样?
这个问题,没人解答。
“你想我做什么?”万俟绝道。
被打直球的人嘴角一抽,虽然跟预计的发展不同,不过,就这样吧。
惊折:“…我了解一种入梦化劫法…”
“旁人可以以神魂进入梦主的梦域,助其抵抗心魔。”
见人没说话,他沉思片刻,继续道:“……当然,进入梦域险象丛生,你若不愿意……”
万俟绝站起身,正眼看他,道:“怎么做?”
记住,梦域具有同化他人的效用,你必须时刻谨记梦境和现实的区别,否则一旦分不清两者,你将会沉沦其中,身死道消。
梦域中的一切都可以是假的,也可以是真实发生过的,一定程度上梦主可以掌控梦域中的一切,你要避免在梦域中被杀死。
不要试图以身外之身改变事情发生的走向,不然,你也许会被梦主发现并杀死,强大的梦域之主可以在一个瞬间就泯灭你的存在。
我在外面设置了阵法,如果你感到难以忍受,心声剧烈的时候,阵法会强制拖你出来。
你做好准备了吗?
万俟绝在白雾茫茫中走了许久,金色的瞳孔微微发亮,混沌中纠缠着他的白色丝线稍稍散开了一些,躲藏在雾丝中的物体露出模糊轮廓。
他沿着越发真实多样的梦域之物来到一处别院。
院中豆大的孩子拿着特质的小短剑,认认真真的挥舞完一千次。
不知何时从一旁走出一位女子,坐在石凳上,伸手沏了一杯茶,招呼小孩过来。
“殊儿,快来。”
孩子开心的跑过去,随手将短剑放在桌边,任由女子给他擦汗,乖巧道:“阿娘,孩儿今天练完剑的时间比昨天快了一刻钟!”
女子心疼的摸摸小孩后脑勺,“我的宝贝就是厉害!”
“不过,不用这么努力,娘希望你像个平常人一样快快乐乐的长大。”
小怀殊困惑的看着她,不解道:“阿娘,以前你希望孩儿时刻刻苦,为什么来了外祖家后就不再督促孩儿了呢?而且你好像不开心?”
女子神色一僵。
见说错话了,顾怀殊赶紧抱过去,小小的身体整个钻到女子怀中,“阿娘,殊儿都听阿娘的话,阿娘说东殊儿就一定不去西边,阿娘不要难过。”
女子好笑的拍拍他撅起的屁股,几日的烦闷退却不少。
“只要殊儿开心,娘就开心。”
欢声笑语的画面渐渐模糊,最后连声音也听不清了。
万俟绝退后一步,之后院落也消失不见。
他看着被白丝紧紧缠绕密不透风的这处,放下了想扒开的手。
他又往前走去,白光乍现,天空中,水桶粗的雷电劈落下来,地面四处燃烧起炽热的炎火,水扑不灭,遇物即燃。
“不要,阿娘,你快吃丹药,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带着泣音的童声传来,万俟绝快走几步,避开被劈落的建筑物,看见了长大一些的顾怀殊抱着他娘,小手攥着一堆丹药,伤心欲绝的看着身下的女人。
那女人半倚在倒下的木凳上,心脉受损,爆裂的雷电破坏着体内的经脉,脸上是回光返照的红润,摸了摸顾怀殊的脑袋,递出一枚戒指给他,道:“里面有一封信,若是殊儿之后不知道去哪,可以去万剑宗找你傅叔叔,不过……”
“阿娘是不愿你去的,我的殊儿这么好,怎么能……娘希望你像个凡人一样快乐过完这一生……”
小小的孩童敏锐的感知到即将失去什么,挥开抓住丹药的手,抱着女人,“我…呜要阿娘陪着我,呜呜……”
女人搂着他,轻咳出一口血沫,脸色瞬间苍白如纸,一字一顿道:“殊儿一定要好好的。”
顾怀殊趴在她身上,哽咽道:“孩儿一定给你们报仇……”
半响,头顶闭上眼的女人勾起一丝诡异的笑容,瞳孔缓缓睁开,惨白的面容透出一股惊艳惑人的意味,幽幽道:“殊儿想不想跟阿娘永远在一起?”
顾怀殊抽噎的声响一顿,抬起头看她,毫不犹豫道:“想!”
听到答复,女人满意的递过一把匕首,道:“殊儿只要把它往身上一扎,殊儿就可以和阿娘永远在一起了。”
顾怀殊抹抹眼泪,接过匕首,重复一遍:“永远在一起?”
女人嘴角咧开,瞳孔微瞪,“对!永远在一起!”
小孩心神一荡,攥紧匕首,边说着:“嗯!我会为你报仇的!”边把匕首插进女人心口。
女人脸色狰狞的盯着他,目呲欲裂。
顾怀殊圆圆的脸嘲讽一笑,哭骂道:“该死的心魔,竟然幻化成我娘的模样,找死!”
万俟绝站在远处,看着小顾怀殊不伦不类做出的讥讽面容,瞬间明白,他是有意识知道这里是梦域的。
杀完心魔,小顾怀殊站起身,不在意的瞥了他的方向一眼,身形化为白丝,融入了空间里。
万俟绝眯着眼,他似乎发现了自己的存在,但是毫不在意?
他又往前走,白丝缠绕下,他身形发生了一些变化,黑袍变成了普通的蓝色束身衣,发冠高高竖起,手指自然一握,捏着把剑迈步向前,站在了比武台上。
对面一道身影也刚刚上来,打量着他道:“万剑宗掌门座下弟子,顾怀殊,请指教。”
万俟绝盯着他,微微一笑。
对面人长身鹤立,皱眉看他,冷淡得道了声请后,持剑攻上来。
剑势逼人,势如破竹。
万俟绝笑着挥剑接下这招,在对抗中,两人面容相对,看着这张还略带稚嫩却满脸坚毅的脸,想了想想解释自己不报家门的缘由,手中却不受控制的一松,被顾怀殊逼的渐渐落在下风。
万俟绝蹙眉与人交战,心中思索,这具身体完全能打得过此时的顾怀殊,不过,梦域潜意识似乎想他输给眼前人,这是顾怀殊的意志还是原本的事件发展?
犹豫片刻,他决定遵从规则,过了几百招后败在顾怀殊手下。
接下来他才知道,这场比试是各大门派当代弟子第一名的最后角逐,顾怀殊赢下了第一名,他什么奖励也没要,只问了个问题。
“二十年前的雷火天怒是何引起?”
此话一处,全场寂静,各大门派掌门商量一番,设置了个结界,几人在其中的商量外人无从得知。
万俟绝试了几个办法钻进了结界中,只听万古丹宗掌门微笑道:“小友资质出众,其实忘记这段往事,潜心修炼,往日成就不可限量。”
“让前辈见笑,弟子亲足满门遇害,若是不能得知仇敌为其报仇,谈何成就?”
万剑宗掌门也就是他师父,叹息道:“你知就算询问我,也不见得我会告诉你,罢了,既然你夺得这第一名,本就有权知晓召开此次大会的目的。”
顾怀殊一顿,想起大会之前,师父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回宗,最好在外历练个一百年。
又想起大会上师父看着他大惊失色,和接下来顺利过头的比武。
抬头看着师父担忧的神色,顾怀殊愧疚的低下头,却不后悔。
“请师尊告知。”
在其他几人看戏的目光中,万剑宗掌门叹道:“此次召开弟子大会,决出年轻弟子第一,是为……**!”
顾怀殊一怔。
万俟绝皱眉,发现无论自己如何仔细都听不清那两个字,被梦主屏蔽了。
他盯着顾怀殊的背影,等着接下来的发展,却不料后续快速闪过,只见,几大掌门合力将一种印记打进顾怀殊体内,天地色变,有光辉从空中降下,四周人贪婪又忌讳的眼神映入万俟绝眼底。
顾怀殊一跃从出窍灌到了合体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