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去灶屋里端菜的顾栓子看见他,瓮声瓮气地喊他:“……吃饭了。”
顾大下了葬,他身上的麻衣就脱下来了,穿着件深青色的棉袍和裤子,脚上穿了双棉鞋。
顾大疼他,给他置办的东西都是好的,棉花用得扎实,看起来就暖和。
林真点头:“就来。”
顾家的房子是村子里除了村长家唯二的青砖大瓦房,中间是供奉祖宗的堂屋,堂屋后边是一间稍微窄一点的房间,两边是同样格局的两间屋子。
这是乡里头最常见的房屋样式,老一辈住堂屋后边,两边住儿子儿媳。
但其他人没有顾大有钱,用不起砖头和瓦片,也建不成这么大,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林真进去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饭菜,周涛坐左边凳子,马氏和顾栓子坐右边凳子,他瞧了下,坐到下座上。
饭菜都是办酒席剩下的,但在场的都不嫌弃。
又是油又是肉的,他们又不是地主老爷顿顿有肉吃,哪有不喜欢的,一时间,屋子里只有吃饭的声音。
马氏心里头装着事儿,吃着吃着便望向林真。
以前顾栓子的亲娘没了,顾大又娶了他,马氏和周涛就没有登门过。
可现在顾大没了,独独留下小姑子的独子,马氏的那个念头就愈演愈烈。
而且她对林真是真的不放心,你瞧瞧那脸……
她咬了咬筷子,对林真道:“他姑爹,我想和你商量个事儿。”
闷着头吃饭的林真看向她:“什么事?”
马氏看了看坐在自己身边的顾栓子,再看看也停下吃饭的丈夫,道:“我和栓子舅舅商量了一下,觉着你一个哥儿带着栓子难讨生活,不如叫栓子跟着我们。”
“一来我家里也有三个孩子,小的那个跟栓子一样大,能玩到一块,二来家里两个老的自来就疼栓子他娘,十分想念他。”
“你看这事……”
林真没想到自己还没把事情想规整,顾栓子这个便宜儿就有人想接手了。
他确实有过这个念头,让顾栓子娘家那边的亲戚接手顾栓子,然后出去走走看看。
但是有念头归有念头,他这具身体是顾栓子的继爹,他不能看见个坑就把顾栓子这个萝卜栽进去,不管那坑合不合适,萝卜长不长得好。
不是他对顾栓子有什么“母子”之情,是他受的教育让他不能那么做。
那是个孩子,那是一个人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