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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得去解决盛裴明惹出来的麻烦事

 

当夜凌晨三点。

位于市中心的豪华别墅里。

某位被圈养在家中的小金丝雀计划出门觅食。

他刚走到一楼大厅,正对着楼梯的厚重大门便猝不及防打开。

一张熟悉面孔映入眼帘,单是看着就令他心肝打颤。

模样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身形单薄的小男生站在楼梯边、瞳孔中不自觉浮起惧意,他不动声色后撤,意图在男人发觉到自己的存在前离开这处是非之地。

想法是好的,只可惜在这个被灯光映照得明晃晃的大堂里,他所有踪迹都无处遁形。

“长本事了,看到我就跑?”

男人音量不大,甚至语气也十分平和。

可这句话落进宋暄耳朵里,还是让他脑袋“嗡”的一下炸开。

他眼睁睁看着那个犹如魔鬼般的男人一步步逼近自己,腿脚一阵发软,连转身逃跑都忘记了。

又或者说,就算他有力气也不敢转身逃跑,不然下一次得来的一定会是更加严苛的对待。

宋暄强撑着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盛先生。”

盛裴明走近他,看到他这副表情便不满皱眉。

他伸手掐住宋暄的脸,手指重重箍在青年两颌。

“天天摆出这张死人脸给谁看呢?”他一边说着,手指再一次缓缓收紧,丝毫不加收敛的力道,勒得人生疼。

话说到一半,盛裴明缓了口气。他死死咬住牙齿,力气大到下颌肌肉都不断颤动。

宋暄疼得眼泪都出来了,支吾求饶道:“盛先生,我知道错了,下次肯定不会了。”

盛裴明没说话,呼吸声一下比一下沉。

宋暄从对方身上闻到了无比浓郁的酒气,吐息间温热湿气洒到面上,让他不自觉蹙眉。

钳在两颌的手指缓缓松开。

男人眸色有些恍惚,随后将脑袋重重磕到他肩上。沉重身躯猝不及防压下来,宋暄身形踉跄一下,好悬没站稳。

“谁稀罕啊,你他妈不就是仗着……”

话音粘腻、咬词也十分不清晰,以至于宋暄根本听不清男人到底在说些什么,那抹啜音似的鼻息也许只是他的错觉。

他小心翼翼开口,“盛总,要不我先扶您上去吧。”

话音刚落,身前男人像是突然受了什么刺激一样,突然笑了起来。

一道极其短促的笑音,满含讥诮。

几分钟后,当身体被砸到冰冷地面,身上衣服一件件被人暴力撕裂开来的时候,宋暄依旧不明白事态为什么会发生成这样。

第二天早上。

宋暄是硬生生疼醒的。

肉体仿佛被重物碾压过一般,稍微动一下,下半身便传来一股撕裂感,钻心的疼。

昨夜他几乎一晚没睡,几次陷入黑暗都是痛到晕厥过去。

刺目阳光从落地窗洒落进来,晃得他眼睛更晕了。

宋暄缓了好一会儿,身体才勉强适应这阵疼痛。

他刚想撑住身体起身,准备抬手时,发现右手手腕怎么都动不了。

对于昨晚发生的一切,宋暄记忆十分模糊,看到扣在腕上那个手铐时,他还稍微懵了一下。

一侧手铐扣住右手手腕,另一边被拷在镂空的实木床头上。

他几次挣扎都没办法挣脱这副手铐。

房间里除了他再无别人,宋暄试着叫了几声,如他预料般,没有半点回应。

盛裴明不是第一次把自己这样扔在这儿了,宋暄怕和上次一样,好些天没人理他。

他又累又饿、高烧不退,昏昏沉沉的,好悬没死在床上。

活下来全靠他命大。

盛裴明根本不会管他死活。

宋暄折腾好半天,疼得满头冷汗,还是没能摆脱那副手铐。

就在他近乎绝望之际,在凌乱床铺间看到亮起的手机时,宋暄跟见到救命稻草一样,眼睛都亮了起来。

他费力用另一只没被铐住的手拿过手机,用密码解开锁屏,看着屏幕右上角所显示仅剩不多的电量,在打给谁这个问题上,宋暄纠结了好半晌。

打给盛裴明?

他根本不敢。

其他人?

他们估计也不敢忤逆盛总的指令。

他思忖良久,久到手机屏幕上出现了电量不足的提示。

宋暄咬咬牙,拨通了一个存进通讯录不久的陌生号码。

……

同一时间,某座位于市中心不远的公寓楼。

静谧房间里,一阵急躁的电话铃声突兀响起。

厚实窗帘密不透光,室内一片昏暗,只有零星一点光线从没有关紧的房门渗进来。

肌肉分明的手臂从被子里探出,准确无误摸索到发出恼人噪音的手机。男人半眯起眼睛,打量着屏幕上那个陌生号码,犹豫一会儿,还是接了。

“喂,哪位?”

电话另一头的人闻言松了口气,他磕磕巴巴说明来意,得到男人不解询问,“为什么要找我?”

宋暄实在不知道该去找谁,只好病急乱投医,眼见唯一的救命稻草又有要拒绝的倾向,他急得都快要哭出来了。

“姜先生,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我不知道该去找谁。”

电话另一头的声音隐带啜意,听得姜柏头都大了。

“行了你先别哭,我想办法。”

混沌大脑清醒过来,他挂断电话后从床上坐起身,掀开被子起来穿衣服。

“怎么了?”,喻星延被耳边一阵窸窣动静吵醒。

他迷迷糊糊睁眼,看到姜柏正背对着他换衣服。

窗户被厚重窗帘遮挡,一丝光都透不进来,室内唯一可见光源是床边一盏台灯。

暖色调光晕洒在男人裸露肉体上,为其渡了一层可口的蜜。

弯腰弓背时,肩胛骨清晰可见,凸起骨骼振翅欲飞,像是两只漂亮蝴蝶。光洁的后背皮肤上满是抓痕指印,青青紫紫点缀其中,足以令人血脉偾张的性感。

造成此种现状的始作俑者,心中莫名升起一丝满足。

喻星延原本朦胧的视线,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

也许是整晚滴水未进的缘故,他嗓子干得厉害,喉结不自觉发颤。

“你好漂亮。”

声音带着晨起时特有的喑哑,又低又沉。

令他兴奋的赤裸肉体很快被碍眼布料覆盖,少年眼中满是遗憾。

姜柏刚好系到衬衫最后一颗纽扣,闻言他手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垂眼,整理衣服袖口。

“有点急事,我要出去一趟,没时间送你去学校了。”

“我等下找人送你。”

喻星延裹紧被子将自己团成一团,含糊说,“我不想去学校。”

姜柏系好袖扣,看向床上凸起一团的被包,漫不经心应了下,“随便你。”

喻星延说话声音囔囔的,姜柏抬脚走到床边,用手背试了试他额头温度,“难受吗?”

倒是没太发热。

喻星延睡觉时脑袋一直闷在被子里,蒸得他脸蛋红彤彤的。

“唔……”喻星延惬意眯眼,脸颊轻蹭进男人微凉掌心。

“我要是说难受的话,你会留在家里陪我吗?”

姜柏跟逗弄宠物一样,托住他下巴挠了挠,语气随意,“可能会吧。”

两边都是麻烦。

不过论重要程度,还是喻星延出事了更麻烦点。

喻星延苦恼皱眉,最后还是没有昧着良心撒谎,“还好,也没有很难受…”

姜柏嗯了声,收回手后正准备转身离开,就听见喻星延语气幽怨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姜柏。”

“嗯?”姜柏递给他一个眼神,示意让喻星延有话赶紧说。

被子里探出来一颗毛茸茸脑袋。

喻星延眼巴巴看他,“一般这种时候,你不应该在离开之前过来吻我一下吗?”

他看姜柏表情诧异,又不好意思掩唇咳了声,“我看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姜柏从鼻腔里哼出一口气,有点好笑、还有点无语。

他俯身朝床上那团被包压过去,喻星延舔了舔嘴唇,手指紧张地攥紧被单。

喻星延闭上眼睛等了半天,没等到预料中那个吻。他睁开眼睛,纳闷地抬头看过去,姜柏曲指朝他脑门上弹了一下,“以后少看点电视。”

喻星延捂住额头,小声嘟囔了句什么。

姜柏再问,他又闭嘴不说了。

姜柏侧目扫他一眼,看他不像有事的样,抬手关掉床头灯,而后直接转身走了。

唯一的可见光源消失,室内重新陷入一片昏暗。

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最后消失不见。

没有穿衣秀可看,喻星延本来就不清醒的脑子现在又开始迷糊了。他裹紧被子将自己团成一团,脸埋在被子里着迷般深吸了一口气,伴随着涌进鼻腔的熟悉淡香,合上眼皮,再一次倒头睡了过去。

姜柏趁着洗漱间隙给盛裴明打去了不少电话,无一例外的石沉大海。

穿戴整齐从换衣间走出来的姜柏,看着桌上依旧毫无动静的手机,心中一阵无语。

神经病。

就知道给他找麻烦。

大少爷难伺候,有点事就得把他喊过去,所以姜柏住的地方离盛裴明住所不算太远。

也就十来分钟车程。

现在这点刚好是早高峰,京市路况也是出了名的堪忧,一个字、就是堵。

期间姜柏依旧没放弃给盛裴明打电话这个愚蠢决策。

和先前一样,全没接。

姜柏到了地方,给宋暄打电话过去,对方直接秒接。

他怯生生开口,有点不好意思,“姜先生…”

姜柏打断他,直截了当地问,“你在哪儿呢?”

“我的卧室。”

姜柏缓了口气,“你的卧室在哪儿?”

“在二楼左…”

话没说完,声音便戛然而止,姜柏看着被挂断通话的手机屏幕,感慨宋暄当真是时运不济,什么倒霉事儿都能让他摊上。

不过好歹算是确定了大致方位,二楼左手边就三个房间,他一间间敲过去也就两分钟的事。

第一间是客房,明显没人住过,干净得跟个样板间一样。

他走到第二个房间门外,转了转门把手,房间门让人从锁住了,他没打开。

姜柏后撤一步,曲指敲了两下门板。

一开始还很安静,几秒钟后,屋里突然响起一道颇为急切的叫喊,不住应道,“是姜先生吗?我在,我在,我在里面。”

声音大到嗓子都快喊破音了。

生怕他听不见似的,屋里人还拿了个不知道什么东西朝门上使劲砸。

木质门板都跟着颤了下。

“行了,你别叫了,我听见了。”

得到他肯定答复,屋内叫喊声才停了下来。

姜柏叫住楼梯边的清扫佣人,“你知不知道哪里有钥匙,能把这个房间门打开的。”

好巧不巧,对方手里刚好有一把能打开二楼三间客房的万能钥匙。

不过这人有点死脑筋,非说没有盛总要求,不能随便给人开客房门。

姜柏本来就一肚子火,他要是能找到盛裴明,就他妈不用来这个破地方,费劲巴拉找开门钥匙了。

后来还是在这里工作久一些的管家,认出姜柏是谁后,拿出钥匙给他开了门。

“喀哒”一声,门锁开了。

管家正要推门进去,姜柏下意识出声拦住他,“等下、”

“你们先走吧,我自己进去就行了。”

宋暄在电话里含糊解释了一下事情经过。虽然他没太详细描述,可姜柏用手指头都能猜出来此时的房间里面有多么不能见人,那场景估计是挺冲击管家他老人家三观的。

管家对此毫无疑义,笑眯眯点头应好,很快带着人转身离开。

姜柏手握住门把上,心中翻出无数个无语念头。

这他妈都是什么事儿啊。

这么想着,他手用力下压,打开了紧闭房门。

房间是很标准的客卧套间,不大,稍稍扫一眼就能把屋内一切都尽收眼底。

房间中央摆了张很大的双人床。

深木色,床头有繁复雕花,风格复古且典雅。

姜柏反手掩上房门,抬脚走进室内,他看着躺在床上不住把身体往被子里藏的宋暄,舌头抵在上颚,无声啧了一下。

房间里乱糟糟的先不说,单说躺在床上的宋暄本人。

他此时状态很不好。

裸露在外的白皙皮肤上满是青紫痕迹,小臂、侧腰、以及露在外面的小腿上,有许多个形状明显的红色指印,一看就是被人狠狠掐过。

宋暄脸蛋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眼睛雾蒙蒙的,喘息声很重,肯定是发烧了。他嘴角破了皮,身上还有不少干涸了的精斑,从这事后状况依稀能猜出当时场面有多激烈。

一场完完全全、彻底的单方面施虐。

姜柏有时候一度怀疑盛裴明是不是有点什么病。

搞s也不是他这么弄的。

他凌虐倾向太严重了。人家在床上玩情趣还会设点安全词什么的,讲究一个你情我愿。盛裴明不是,他在床上纯是把人往死里搞,做个爱恨不得直接把人做死。

像个神经病。

跟看到救星一样,他紧绷一早上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放松下来,也许是心理作用,宋暄觉得身体上的疼痛好像都减缓许多。

他吸了吸鼻子,动了动手腕示意,“对不起,姜先生。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手铐卡在镂空木板上,发出几道顿涩响声。

姜柏嗯了声,“没事。”

反正他的日常工作就是负责给盛裴明收拾烂摊子。

盛裴明小情人的烂摊子?

嗯、姑且也算作是工作内容吧。

姜柏用手指拨弄一下那副手铐,轻轻捏了捏,触手是金属特有的冰冷感。

他发现这玩意儿不是那种使点巧劲就能拽开的情趣手铐,找了一圈也没看到哪里有钥匙。

姜柏手指点在上面,一下下轻敲着,像是在忖度些什么。

漫长的等待,让宋暄有些不安,“姜先生…”

“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了。”

他不大喜欢别人用这些敬畏称呼喊他。

宋暄小声嗯了下,却还是没叫。

“这个很麻烦吗?”

“没有钥匙,挺难打开的,估计等下要找开锁的。”

宋暄抿唇,从头到尾都写满了抗拒。

他真的真的不希望再有更多人来见证自己这番惨状了。

可事不由人,如今他也不敢置喙太多。

姜柏看宋暄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这场面搁谁都不愿意被第四个人看见。

虽然不知道宋暄为什么要把自己叫过来,不过既然他来都来了…

“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他跟宋暄说,“你先忍着点。”

宋暄苦着脸,脑子里已经想象到最差画面了。姜柏不会要把他手腕箍折,硬生生拽出来吧。

他这么想着,转眼就看到姜柏从桌上拿了枚胸针过来。

他把胸针弯曲的长柄掰直,将一端尖锐铁丝捅进锁眼,试探着钩住里面锁芯。

宋暄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影响到姜柏动作。

漫长的几分钟后。

宋暄耳边响起一道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咔”的一声。

拷在床头那一侧的手铐打开了。

姜柏本来就是随便试试,没成想真能弄开。他见状也没太过惊喜,只略微扬了扬眉梢。

宋暄慢吞吞从床上坐起来,每动一下都是钻心的疼。

因为他起身动作,身上被子滑落到腰际,赤裸身体大半都暴露在空气当中。

宋暄很是不想让眼前男人看清楚自己这一身脏污惨状。

这心思实在莫名其妙,他自己都理不清楚原因为何。

姜柏不知道宋暄在想什么,他俯身捞起一侧空荡手铐,跟宋暄说,“我够不着,你把手抬起来点。”

宋暄本来就不清醒的脑子现在更混了,他呆愣愣举起另一只没被手铐铐住的左手,下意识想要往男人手边送。

“……我让你把右手抬起来点。”

10月26日。

天气预报上说,今天京市最低气温逼近零度。

位于市中心一带的豪华别墅群里,一场滑稽闹剧正在缓缓拉开帷幕。

“盛先生,您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吗?”

室外泳池边,一个身形纤细的男生瑟缩着开口,他将目光投向那位斜靠在沙发椅上的男人,有些无促地抿紧嘴唇。

在这寒冷天气里,男人穿的十分单薄。

一条深色牛仔裤、上半身套了一件黑色衬衫,扣子只零星扣上几颗,凛冽北风刮过,衬衫下摆被整个吹起,隐约能看到一点腹肌轮廓。

宋暄穿了件很保暖的套头卫衣,出门前又特意套了件加厚外套,饶是这样,风吹过裸露皮肤的时候,他还是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面前男人却像是不知道冷似的,慢条斯理地将袖口挽起,露出一截流畅的肌肉线条。

他没回答宋暄的话,而是从烟盒里磕出一根烟叼在嘴里。

打火机齿轮摩擦发出清脆的“咔哒”声,一簇幽蓝火苗燃起。

男人用手掌拢住火苗,想要去点燃嘴里那根烟,然而无论他怎么努力,那簇火苗总是随风四散着,不听话地到处乱飘。

点了两次还没成功,搞得盛裴明有点烦了。

打火机是他从会所随手顺的,看来这种便宜货果然不行。

他泄愤似的,用牙齿咬住香烟滤嘴,随手把那个廉价打火机扔进了泳池里。

一个完美的抛物线划过上空,紧接着便是“咚”的一声。

盛裴明斜了一眼傻站在身侧的男生,含糊着声音问道:“有火吗?”

宋暄愣了下,紧跟着摇了摇头。

他又不抽烟,哪来的火。

盛裴明不甚在意地哦了一声,他捡起落在泳池边的一件西装外套,在口袋里摸索半晌,如愿从里面掏出了一个打火机。

看到他神色放松,宋暄也下意识松了口气。

费了半天劲,终于把嘴里那根烟点上了。

盛裴明吸了一口烟,随后便有些倦怠地将手臂搭在沙发扶手上,袅袅烟雾升起,很快又随风散去。

时间一点点过去,他没说话,陪在一旁的宋暄更不敢吱声。

香烟积攒出很长一截烟灰,盛裴明曲指弹了弹,像是突然意识到旁边有人似的,他把脑袋转了过去。

他弯起唇角,笑吟吟的,“宋暄。”

宋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男人罕见的温和嗓音落在他耳朵里,仿若恶魔低喃。

“陪我玩个游戏吧。”

宋暄勉强牵起嘴角笑了下,眼中是明晃晃的抗拒,“盛先生,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

盛裴明有些诧异地扬眉,“你是在拒绝我吗?”

宋暄沉默地摇了摇头。

盛裴明满意地笑了。

他叼着烟,朝宋暄招了招手,“来。”

北风吹得宋暄身体有些麻木,他僵硬地抬脚走到盛裴明身前,看到男人冷冷垂眸的样子,顺从地曲起膝盖跪了下去。

他一点点膝行着爬到男人脚边,颤抖着手指想要去解开对方牛仔裤的拉链。

盛裴明拨开他的手,转而用扣住了宋暄的下巴,他用的手劲很大,痛得宋暄下意识皱起了眉。

盛裴明没去管他,他眯眼打量着对方,视线一寸寸扫过,像是在端详该先从哪个地方下手。

出乎宋暄预料的是,盛裴明突然开口问了他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你会游泳吗?”

宋暄想要点头,然而他下巴被人死死钳着,动一下都困难。

他最后只能怯怯应一声,“会一点。”

“很好。”盛裴明表情看起来更加愉悦了,他松开手,拇指和食指掐住仅剩一截的香烟吸了一口,半秒后,他将口中烟雾尽数吐到了宋暄脸上。

被迫吸了一口二手烟,宋暄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但他又不敢咳得太大声,只能把所有声音都强行闷进喉咙里。

不到一会儿功夫,那张白嫩脸蛋很快就被憋得通红。

伴随着这阵压抑咳嗽声,男人不疾不徐地开口,“你总共欠我八百万,我看你这废物样呢,有生之年可能也还不过来了。这样吧,我给你一次清空欠款的机会。”

宋暄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诧异,像是没料到盛裴明会这么好说话。

盛裴明表情还是笑吟吟的,他说出口的话却令人不寒而栗。

“我昨天看了个电影,主角可以在水底下憋气超过十三分钟,他说这个世界上除了他没人可以做到。你觉得呢?”

宋暄不明所以,有些发怔。

盛裴明手指点了点他的脸蛋,好心提醒道:“我觉得他这话说得太绝对了,肯定会有人比他还厉害的,你有兴趣去试试吗?”

宋暄连那抹牵强的笑容都维持不住,他面露惊恐,慌张摇头,“我、我不行的。我只是会游泳而已,我不会潜水。”

他频频摇头,眼神中满是哀求。

盛裴明叹了口气,突然从椅子上起身。

他这样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个可怜巴巴跪在地上的男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表情一点点冷了下去。

盛裴明抓住宋暄手臂,强行把他拖拽到泳池边,后者意图挣扎,然而盛裴明一个眼神瞥过去,他的挣扎慢慢弱了下来。

“你是想自己下去,还是我直接给你踹下去。”

他蹲在宋暄身前,好心地给了对方两个提议。

宋暄一个也不想选,他颤抖着身体,不停摇头,“不、不行,盛先生,会死人的,我真的不行,我不会潜水,我潜不了那么久。欠你的钱我会想办法还你的,你再多给我一点时间……”

盛裴明扯扯嘴角,不耐烦地轻啧一声,他从口袋里掏出刚刚那枚打火机。

又是熟悉的“咔哒”一声。

宋暄还想开口说点什么,头皮却突然传来一阵刺痛感。

一股烧焦的难闻气息自发顶传出,宋暄控制不住地尖叫出声,“啊——”

他下意识伸手一抓,揪下来一截被烧焦的断发。

他脑袋要被烧掉了。

宋暄下意识往水源那边靠,然而他脚下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住似的,不受控制朝一边歪。

他试图稳住身体,只可惜收效甚微。

最后的最后,宋暄还是身形踉跄地跌落进带着冰冷寒意的池水中。

他拼命挣扎,想要浮出水面。

就在宋暄能够呼吸到新鲜空气的前一秒,一只冰冷手掌死死扣住他的脑袋,强行把他往水底压。

一股又一股的冰凉池水涌入口鼻,男人冷漠声音也紧跟着响起。

“你要是能坚持八分钟,你欠我的钱就一笔勾销。”

八分钟?

那到时候打捞上去的估计就是一具尸体了。

宋暄想要开口求饶,可是他一张嘴,只能吐出一团团水泡。

他衣服穿的很厚,棉质布料又十分吸水,刚刚这些用来保暖的衣物现在不停拉扯着他往下垂。

缺氧太多,宋暄大脑一片空白。

宋暄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他现在只能感受到一阵麻木,他好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挣扎力道太过,腿部肌肉不停抽搐,连维持平衡都困难。

他好像要沉下去了。

隔着泳池的清凉水波,他看到了男人那张脸。

水面扭曲着,他表情好像也变得狰狞起来。

男人眼中满是讥诮。

对他,又不止是对他。

宋暄眼角划过一滴泪,水珠没入水底,没留下一点痕迹。

他不想死。

能不能来个人救救他。

随便谁,都可以。

救救他——

“救我…”

他无声开口,吐出了一圈可笑的水泡。

…………

“笃笃——”

清脆的敲击声响起,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宋暄感觉压住他脑袋的手掌力道松了松。

“盛总,该去开会了。”

扣住他脑袋的手掌彻底松开,宋暄拼尽全力从泳池里爬了出来。

他身形狼狈地爬上岸边,大口大口喘着气,脸蛋涨到发紫。

盛裴明依旧保持刚刚那个姿势蹲在水边,余光瞥到宋暄那副狼狈样,无聊地撇撇嘴。

还没到一分钟呢。

废物果然是废物。

这么避重就轻地转移话题……

盛裴明狐疑打量他,“你不会真谈恋爱了吧?”

“没谈。”

姜柏很不见外,当着盛裴明的面,换完衣服换裤子。

他在休息室里留了好几身换洗衣服,俨然一副把公司当家住的阵仗。

事实也的确如此。

前些日子加班,忙到连轴转的时候,他连家都懒得回。

盛裴明倚在门边没进去。

视线漫无目的地在室内游走一圈,最后落到姜柏身上。

“为什么不谈。”

他神色散漫,声音也懒洋洋的,仿佛真的只是随口一问。

“没意思,不想谈。”

用眼过度,眼睛又干又涩。

姜柏给自己滴了几滴眼药水。

他坐在单人沙发上,半阖眼皮,一滴生理性泪水飞速从眼角滑落。

男人眼皮颤了颤。

目不能视的情况下,听力就会变得尤为清晰。

一道极其细微的吞咽声钻进姜柏耳朵里,紧接着便是一阵生硬的轻咳。

“30号晚上你有空吗?”

话题转变得十分突兀,像是在掩饰些什么。

姜柏用指腹抿掉眼角那抹水痕,懒洋洋回了句,“没空。”

盛裴明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听不懂人话。

“没空也得把时间空出来。”

姜柏哼了声,“干嘛啊,就知道压榨我。”

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两条长腿交叠搭在面前矮几上。

“老爷子寿宴,我怎么着都得回去一趟。”

盛裴明很果断地命令道:“你陪我。”

姜柏可有可无地点头“嗯”了声。

参加这种宴会对他来说就是走个过场。

寿宴要是在盛家老宅办,他还能顺路回去看看他爸妈。

想是这么想,姜柏还是好奇问了一嘴,“南希呢?”

以往这事儿怎么算也轮不到他来。

盛裴明冷笑,“她请了产假,回家养胎去了。”

姜柏闻言一怔,随后事不关己地点头哦了声。

“你就哦?”

姜柏有些莫名,“孩子又不是我的,你还想我有什么反应?”

盛裴明呼吸沉了沉,他自己都没想到会问出这样一句话,“她住院了,听说挺严重,你不过去看看她?”

“我过去干嘛,不够招人嫌的。”

盛裴明沉着眸子看他,“你总这样。”

“我哪样了?”

“没心没肺。”

姜柏煞有介事地点头“嗯”了声,不跟盛裴明嘴贱两句他都难受。

“我良心都让你吃了。”

盛裴明突然笑了声。

极其短促的一个笑音,转瞬即逝。

“行,都让我吃了。”

他笑过后,收敛面上情绪,淡淡道:“你好好休息吧,实在不舒服就去医院看看,我给你假,别把自己熬死了。”

大少爷关心的话也是这么别出心裁。

盛裴明看了姜柏两眼,转身走了。

他在退出房间后,顺手关上了房门。

姜柏办公室是一个很不典型的套间,由两个相连房间打通构成。

姜柏刚来盛氏上班的时候就时常熬夜通宵,累了就随便倚在沙发上休息。

他长手长脚的,蜷缩着身体才能窝进沙发里,不舒服极了。

后来盛裴明干脆把隔壁办公室打了,修整一番后留给他当休息室用。

姜柏觉得盛裴明这行径纯属是为了更好的压榨他。

是真的没良心。

盛裴明坐在沙发上,给自己点了根烟。

想到过往种种,他忍不住摇头失笑。

烟雾袅袅升起,模糊地遮住眉眼。

盛裴明笑着笑着,表情又渐渐冷了下去。

可他之前分明不是这样的。

他们俩之前也不是这样的。

在他没回到京市之前,在他没拿到盛家少爷这个身份,在他还不叫盛裴明的时候。

那时候他叫贺铭。

他母亲也不是如今这位矜贵又傲慢的盛夫人。

他妈就是个精神病。

字面意义上的,每天只知道抱着布娃娃喊宝宝的精神病。

16岁的贺铭生活在一个很偏僻的南方小镇上,家里会呼吸的有三口,能赚到钱的劳动力只有他一个。

他外婆一边眼睛坏了,腿脚又不好,找不到赚钱的活计,只能偶尔出门捡捡垃圾。

至于家里的另一位…

她不出门捣乱就谢天谢地了。

贺铭打小就知道他是外婆从垃圾桶里捡来的。

他从街坊的闲言碎语里勉强拼凑了一些真相。

他那个头脑不正常的妈,不是一开始就那样的。

她在短短半年内经历了丧父丧夫丧子、一连串的打击,终于没挺过去,疯了。

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一个几乎没有任何劳动能力的老人,一个尚在襁褓中的稚儿。

日子有多艰难,可想而知。

贺铭就这样饥一顿饱一顿地长大。

知道什么家里情况,他从上小学开始就想方设法地出去赚钱。

一开始只能去道边捡捡垃圾,到后来长大一点就去楼下排档帮工。

周遭邻居知道他家中惨状,平日里也会多加照拂。

但也没好上多少。

初二那年,贺铭鬼使神差地起了个坏心思。

他学着班里那些小混混,放学之后堵在巷子口收过路的保护费。

只可惜出师不利。

保护费没收到,反过来他还让人揍了一顿。

仅能容纳几人通过的昏暗小巷里,一阵凄厉惨叫声传来。

“嗷——”

“草草草,别打了,哥。错了错了,我不收了还不行吗。”

一身蓝白校服的男生,鼻青脸肿地倒在地上。

他身材消瘦,看起来明显营养不良。

站在贺铭身前,和他穿着同款校服的男生听到这声求饶后,有些好笑地抬脚踢了踢他。

不轻不重的一个力道。

相较于刚刚那股子狠劲儿,他现在踢的这一脚都能称得上是温柔。

男生蹲在贺铭身前,手掌掐在他两颌用力捏着。

“就你这样的还出来吓唬人呢。”

“回家多吃点去吧。”

“昂。”

也许觉得贺铭不说话没意思,男生又掐住他下巴,重重晃了两下,“听到了吗?”

一字一顿,刻意拖长着语调。

“听到了。”贺铭吸了吸鼻子,声音囔囔的。

男生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

贺铭下意识偏头躲开,瑟缩着,“你别打我,我真知道错了。”

男生依旧不为所动,一下下戳着他唇边伤口。

贺铭疼得轻嘶一口气,认命般闭上眼,“好吧,那你轻点。”

他说完又小声补了句,“打坏了我没钱治。”

男生表情古怪一瞬。

他沉默半晌,薄唇微张,缓缓吐出两个字,“傻逼。”

谁管你啊。

那是贺铭第一次遇见姜柏。

虽然最初的相遇不太美好,可两人后续发展倒还不错。

姜柏性格不温不火的。

他人缘不错,可又因为过于疏离的个性、也没见他和谁过多要好。

有时候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就是那么奇妙,就连姜柏自己也没想到,他在未来的某一天会和自己当初称作“傻逼”的男生交上朋友。

贺铭的家庭环境任谁看了都得叹息一声惨。

姜柏家里比他好不了多少,又或者说,在那个极为偏僻的乡镇里,没有哪一家能过得很富裕。

那时候是真的穷啊,穷得要死。

贺铭放学之后也不得闲,每次下课铃一响,他就拎起书包飞快冲出校门,随后马不停蹄地跑到兼职地方去。

三点一线的日子他数不清过了多久。

暑假时候能稍微轻松点,他在自家楼下找了个兼职,不用到处跑。

贺铭住的那栋楼临近街边,楼下开了个大排档,从早忙到晚,整天都吵得很。

夏天是最忙的时候,不多雇几个人根本管不过来。

贺铭正低头收拾桌子上的碗筷盘子。

他刚叠好一摞盘子,正准备拿起来走人,余光不经意一瞥,一道熟悉身影映入眼帘。

贺铭愣了下,随后加快手上动作,三两下收拾完后抱着一摞盘子走了。

他从后厨出来,看到那抹长身玉立的身影还站在原地,低头正和旁边人说些什么。

过于灼热的视线,终于引起了对方注意。

男生转头朝贺铭所在方向看了看,淡淡的一个眼神,并不包含任何情绪。

贺铭不自在地搓搓手指,等姜柏身边人走了之后他才凑过去和对方说话。

“咳、那个…你吃点什么?”

“我不是过来吃饭的。”

“啊?”贺铭茫然眨眼,“那你过来干什么?”

姜柏语气随意,“你过来干什么我就过来干什么咯。”

他过来打工赚钱的……

贺铭脑子慢了一拍,还有点没转过这个弯来。

一旁刚收拾好的空位上很快坐满了人。

姜柏先贺铭一步动作,从他手中抽走记菜本,用单薄本子敲了敲他脑袋,“别发呆了,笔给我一只。”

贺铭愣愣地把口袋里圆珠笔掏出来递给他。

两人一整晚都很忙,忙到没时间说闲话。

一直忙碌到后半夜,眼见着人稍微少了点,贺铭终于能抽出时间跟姜柏说话了。

姜柏正捧着罐冰镇啤酒,倚在桌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喝。

他这工作没什么具体下班时间,等到什么时候人少、不忙了他才能走。

也正因为如此,在人不多的时候,稍微偷一点懒,老板也不会管。

贺铭慢吞吞挪步走过去,没话找话地闲聊,“你也出来打工啊?”

姜柏偏头看他一眼,嗯了声。

“你缺钱啊?”

姜柏有点无语,一脸看傻逼的表情看他,“废话,谁不缺钱。”

“不是、我是说…好不容易放几天假,你在家里待着多好,出来干嘛,又赚不了多少钱。”

贺铭低头,有一下没一下地用脚尖踢开地面碎石子。

被学习压榨着,整天累得要死,好不容易放一回假,都撒了欢地出去玩,很少有人会像他俩似的,还出来打工赚钱。

姜柏家庭算不上富裕,但也没穷困到需要他出来赚钱补贴家用的地步。

他问姜柏,“你要买什么东西吗?”

要买的很贵,零用钱不够花,所以要出来赚。

姜柏晃晃啤酒罐子,仅剩的一点液体碰撞罐身,发出清脆水声。

他仰头饮尽最后一口酒,捏扁易拉罐,随手掷到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一个完美的抛物线在空中划过,紧接着便是有些沉闷的,“咚”的一声。

贺铭盯着姜柏喉结发呆,脑中不期然想起刚刚它一下下滚动的样子,嗓子莫名有点干,也想找点什么东西喝进去解解渴。

这太奇怪了,他下意识偏过脑袋,不敢继续看下去。

耳畔突然响起一道散漫男声。

“没想好要买什么。”姜柏垂眸瞥了他一眼,“不过剩下钱我可以考虑一下给你交学费。”

“草。”贺铭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他手足无措地摆弄桌上陈设,把一个啤酒瓶子变着花样挪来挪去,“你别、你别总说这种话。”

“我不用你…”

姜柏啧了声,打断他,“顺便,我说的是顺便。”

他曲指敲击桌面,清脆的“咚咚”声掩盖过贺铭几乎漫到喉咙眼的心跳。

强劲有力的年轻心脏蹦跳着,将名为紧张的新鲜血液供给全身,心肌剧烈收缩,躁动的鼓点声掩盖周遭一切。

他听不清姜柏在说什么,只能看到那张淡色薄唇不停张合。

“你懂不懂顺便什么意思?要是不剩的话我就不给你交了。”

贺铭显然不明白。

他不自在极了,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放,唇角的弧度却是压都压不下去。

“草,你不用这样、我其实…靠…”他支吾半天,还是没办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姜柏照旧骂了他一句傻逼,“自作多情,懒得理你。”

饭店的排班时间没什么规律,白天晚上两班轮着来,休息时间全看什么时候能忙完。

第二天中午。

挨过人最多那阵,两人好不容易能得空闲下来。

贺铭蹲在马路边看着车来车往,目光盯在虚空中一点上,神色渐渐放空。

青春期男生身体拔高得很快,几天不见,就是一个大变样。

相较于初中那个营养不良的弱鸡,贺铭长高了不少。

在各种体力劳动的加持下,他身材也结实了许多。

一脚踹上去,也不会再像之前一样站都站不起来。

姜柏走过去的时候,没忍住,又朝他屁股上踹了一脚。

力道轻飘飘的,相较于之前来说,不知道温柔上多少。

他一向惯有的、表达友好的方式。

贺铭转头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头顶阳光太过刺眼,他什么都看不清。

姜柏走到贺铭身边坐下,顺手把手里一根冰棍递过去。

两人就这样蹲在路边啃着冰棍,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黑眼圈这么重,你昨天晚上没睡觉,做贼去了啊?”

贺铭抬手摸摸眼睛,咀嚼的动作顿了顿,他叹口气,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昨晚出了点事儿。”

姜柏没傻逼兮兮地问他出了什么事,用头发丝想都能猜出来,贺铭今天还能出来,那就说明问题不大。

他嗯了声,一时竟也沉默下去。

姜柏是真的很不会安慰人,他在心里酝酿半晌,最后只干巴巴吐出来一句,“以后都会好的。”

贺铭三两下把冰棍吃完,牙齿冰得直打颤。

他叼着那根细长棍子,不置可否地哼笑一声。

可当着姜柏的面,他还是违心地附和了句,“但愿吧。”

“你对待人生的态度就这么消极吗?”

贺铭看着挺有冲劲,但姜柏觉得他这状态很不对。

他完全没有一丁点对于未来的规划,得过且过、活一天算一天。

贺铭死犟,完全不肯承认姜柏这句话,“谁消极了。”

“我挺有规划的。”

姜柏瞥他一眼,一切尽在未言中。

“真的,”贺铭不服气,“我又没打算一辈子都留在这儿,你等我出去的…”“我以后发达了肯定记着你。”

姜柏嗤笑一声,“你靠什么发达啊,你那16分的数学吗?”

“靠。”贺铭涨红着脸反驳,“上回考试纯属是意外好嘛,我那是不小心睡着了。”

晚上没办法休息,他困到只能去考场上补觉。

“别再有下次了。”

贺铭闷闷应了下,“哦。”

他小声嘟囔了句,“我也不想…”

声调一点点降低,最后消散在空中,这句话从一开始就叫人听不真切。

以后的事说不准,贺铭那句报答的允诺什么能实现还是个未知数。

可他现在就有个能兑现的机会。

贺铭打工的这家饭店老板性子好,对他们两人也不错,其中最大的一个原因是,那家饭店老板的女儿跟贺铭是同班同学。

她叫闻诗嘉。

一天下午,她神秘兮兮地把贺铭拽到一个没人角落里,偷偷说悄悄话。

贺铭莫名其妙的,“你干嘛?”

闻诗嘉咳了声,“那个…”

她看了贺铭一眼,又飞快低下头去,扭捏半晌都没说清楚来意。

贺铭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我这边忙着呢,你到底要干嘛?”

闻诗嘉抿了抿嘴唇,深呼吸一口气,做好了极大心理准备后开口,“那个,你跟姜柏是不是关系挺好的?”

不知道姜柏怎么想,反正贺铭是单方面认可了这句话。

他一脸坦荡地点了点头,“当然了。”

“你帮我给他带个话呗。”

“什么话?”

“你就说我想请他吃饭,明天下午七点,我在海韵等他。”

贺铭愣了一下,脑子慢了半拍没反应过来,“你请他吃饭干嘛不自己跟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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