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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节

 

午后,离府还宫,车驾之上,憋了许久的贵妃,终于忍不住,泣泪不已,问过御医,以高行周的身体状况,熬不过半年,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去了。

揽过高氏,给其提供肩膀,刘承祐面色感慨,重重地叹了口气。膝下,小刘晞看着母亲哭,不知事的他也跟着哭,嚎啕大哭。

“好了!”轻抚贵妃玉背,刘承祐语气十分温柔。

起身拭泪,高氏将刘晞抱着,哄着,一双美目通红。

刘承祐想了想,朝张德钧吩咐着:“回宫之后,着枢密院下制高怀德,让他把龙栖军务先放一放,多回府,侍奉汤药,照顾临清王!”

“是!”

刘承祐如此安排,基本上,是打算让高怀德,给高行周养老送终了。

回宫之前,路经南市,刘承祐来兴致,想去散散心,欲以民间的烟火气,去去心头的阴郁。午后的东京市坊,暖阳高照,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不过,没有让刘承祐舒心地观察生民之乐,反倒一眼便看到,贵族纵马,横行街市。眼睛都没眨几下,刘承祐手指着策马狂奔,引得街市之上,人群纷纷避让的少年,虽然没有撞伤人,但也是一片鸡飞狗跳。

有市吏巡卒,分明在侧,却无人管事。刘承祐手一指,吩咐着:“去问问,哪家的子弟,这般张扬,真是意气风发啊!”

未己,侍卫来报,探得,是开封府尹,慕容彦超的小儿子,皇亲。刘承祐没有直接对此表态,只是平淡问了句:“不是说,皇叔任府尹以来,东京治安,日趋良好吗?”

回宫之后,稍微歇了歇,通事舍人上禀:“莒国公苏禹珪求见!”

刘承祐有些好奇,这个早已淡出朝堂的前宰相,突然来见自己,所谓何事。大汉立国之初,苏禹珪与苏逢吉,并称“二苏”,共秉朝政,权势熏天,几乎能与杨邠分庭抗礼。

只是后来,苏逢吉案发遭贬,而苏禹珪,不似苏逢吉那般任意妄为,知道适可而止,也识时务,早早地便向刘承祐表示过隐退之意。

这些年,苏禹珪基本都待在史馆,带着一干文臣修史,安于现状,耽于平淡。

当然,“平淡”的表象下,是苏禹珪尽享富贵荣华。在其掌权的那不长时间里,利用职务之便,苏禹珪赚下了大量的财产。就武德司所探得,苏家在中原掌控土地上百顷,庄园十座,大小店肆数十家,更不提其他财产了。

不过,就冲着其识时务,刘承祐并未有将这只“肥羊”杀了,反而默许了其此前所得。这些年,不断剪除旧臣元勋,苏禹珪这一介文人,算是刘承祐保留了一张旧臣“牌面”,用以遮羞。

进殿的苏禹珪,恭敬如常,或许是身心俱轻,诸多老臣之中,就属苏禹珪老得最慢,除了鬓角添了几分白发,与四五年前,竟无更多变化。

刘承祐问道:“莒公怎有闲暇,来崇政殿?”

面对天子询问,苏禹珪一脸哀伤,冲刘承祐道:“启禀陛下,就在方才,集贤殿大学士贾纬,病逝于史馆,其至死,犹执撰述之笔!”

闻言,刘承祐讷了一下。贾纬,算是当下大汉朝中,记史第一人,一支撰笔,满朝闻名。这些年,刘承祐命人修史,著书,大都有贾纬参与。

“贾公一笔,书尽春秋,他这一去,大汉少一传世史才啊!”刘承祐意兴阑珊,语气中有些感伤:“传诏,追赠贾纬侍中,厚葬!”

“是!”

上午拜访完病重的高行周,下午便闻贾纬之死,刘承祐这心里,挺不是滋味的,这一回,他是发自内心地,感慨:“老臣,逐渐凋零,朕柰其何啊!”

贾纬在大汉朝廷内,人缘并不算好,以其脾气刚硬,嘴不饶人。但这突然逝去,还是引起了不少追忆,尤其是文史职吏。尤其是,其妻在家闻此噩耗,一恸而亡,老夫妻俩同赴黄泉,闻者皆叹惋不已。

失意政客

“陛下,这是江都府上报,淮南盐务整顿情况,经过王使君整饬,扬泰楚境内诸盐场,已尽数收缴整饬结束,盐民抚定,用不了多久,淮南的食盐,就可北调。淮北再无匮盐之忧,朝廷也将增添一大笔收入!”张贻肃捧着一本奏疏,呈报给刘承祐。

“王卿的速度很快嘛!”刘承祐来了兴致,接过快速一览,嘴角带上了一丝笑容:“淮南于国之利,已可窥其貌啊!”

王朴留守扬州的任务,除了稳定局面,调整政制,构造大汉对淮东州县的统治秩序之外,财政上边的整改,是重点,而其间的核心,便是盐务整顿。

“三司可曾核算过,淮东盐务,朝廷可岁入多少?”刘承祐问道。

张贻肃答来:“仅以目前情况,添此一笔,朝廷每岁,至少可增收一百五十万缗,且随时间推移,继续扩营,当可倍之!”

点了点头,刘承祐不禁感慨自语:“就当一百五十万,可供朝廷办多少事啊!”

“钱制如何?”刘承祐又问。

张贻肃答道:“三司准备筹集新钱百万,派发淮南。待局势稳定,再着两道官府,发告百姓,命其兑换汉钱,以半载为期,逐步废置唐钱及诸旧币!”

“有准备便好!”刘承祐颔首。

按照三司的打算,只看这一出一进,又可着捞取一大笔财税。这是统治措施,也是变相地掠夺淮民财富,稍微考虑了片刻:“当遣专人负责,兑换之比,要综合落实,当谨慎为之,另外,要注意影响,勿要引起民变!”

“是!”

刘承祐抬眼,看着张贻肃,此君未满三十,站在那里,卑顺自然,给人一种踏实的感觉。以淮南之功,回朝之后,张贻肃迁职三司,在盐铁转运使下为一主事。

“王卿身体如何?”刘承祐随口问道。

闻问,张贻肃赶忙应道,语气有些感伤:“回陛下,昨夜又呕血了,昏迷了两个时辰,家妻正在榻前侍奉。据医者言,已然病入膏肓,非药石可治,或许,就在这几日了!”

听其所述,刘承祐纵使心硬如铁,也难免有所动容。还记得,王章秉执三司,主管国家财计,刘承祐常以“呕心沥血”来形容他,王章的病,只怕有一半都是为国操劳成疾。

内心唏嘘,面上不动声色,刘承祐朝张德钧吩咐道:“命宫中取两支老参,稍后,让张卿带回去!”

“是!”

“你回府告诉王卿,让他保重身体,就说,朕抽时间,去探望他!”刘承祐又冲张贻肃道。

“臣代妇翁,拜谢陛下!”张贻肃跪倒在地,语气已添了几分哽咽。

待张贻肃告退后,刘承祐不禁低语:“又一个元臣宿老啊!”

在御案上翻找了一番,抽出一份奏书,由武德副使王景崇上奏。上边所书,是王景崇针对王章调查所得其“犯法违制”之事,结党营私,贪污受贿,怨愤君上,心怀异心,王景崇足足列了十几例罪责……

当然,对于这份奏书,刘承祐一大半都不信,而相信的一小部分,也大都经过王景崇的添油加醋。这基本上,是针对王章的构陷。

至于王景崇为什么要这么做,大抵是二者之间的积怨吧。两年前,杨邠案时,王章可对上蹿下跳,积极奔走的王景崇,甚是鄙夷,屡有言语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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