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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4节

 

凭着以往的资历,在军中,地位并不算低,但问题是,早在七八年前,李重进就已经是一军都将了。这等于,还是原地踏步,对于李重进而言,很是郁闷。搞得李重进,已经打算另谋出路,到地方上当个官。

韩令坤呢,则是觉得朝廷的赏赐不配其功,他最突出的表现,就是在南口大战之际,重伤垂危。在他看来,力战辽军,差点连命都丢了,最终的评价,还不如杨业、石守信,岂能甘心。

生于忧患

崇元殿间,彩带飘飞,花灯满阙,在暗夜之间,更显明亮。乐工在座,宫廷雅乐,悠扬伴奏,迷人惑心,歌伎亮喉,舞女展姿,更惹人眼球。

优厚的赏赐,丰盛的酒菜,美妙的歌舞,一同慰劳着大汉的功臣们。铺张的宫廷御宴,也宣告着,大汉朝似乎正式踏入一个新的阶段,以往的艰苦朴素,似乎已然看不到了。

就如同以往的御宴一般,刘承祐是将臣们尽兴,纵情享乐,不要有什么拘束。当然,到这乾祐十二年,也没有人真正敢放肆。哪怕心中戚戚者,也的至多痛饮御酿,通过酒精来麻痹自己,以抒心中的苦闷。

是以,整个大殿中的气氛,始终热烈,舒适,放松,似乎所有人都没有负担。王朝兴盛之景,大抵如此吧。

闹出动静最大的,是张琼与党进,这两人,是军中出了名的“豪杰”。张琼为人坦荡豪爽,作战勇猛,悍不畏死,党进也不遑多让,当然,粗鲁的面貌下,不乏一颗机警的心。

两个人倒不是有什么矛盾,而是在那里拼起了酒,你一碗我一碗,引得周遭的将臣们不住地助威喝彩。赵匡胤在旁,主动当着裁判,刚毅的面容间,满是兴致。

刘承祐呢,则与几方藩属势力,联络着感情,尤其是吴越王钱弘俶与定难军李彝殷、平海军留从效,还有个延州高绍基。他们也都应邀参与这场庆功宴,再度感受一下大汉的繁荣与强盛。同时,像高保融、孟昶、周保权这样的“亡国”之君,也在。

周保权如今只是个七岁的小娃娃,因为其父周行逢穷兵黩武的顽抗,到东京后待遇,并没有像高保融那般得到优渥的待遇。被安排在御苑中,给皇帝放马植桑,十年为期,他有个好母亲严氏,对他言传身教,培养他读书,再加一个忠仆不离不弃,使得他小小年纪,已养成一番气度。安安静静地待席案上,倒也引起了刘承祐几分注意。

而看到拼酒的张琼与党进,刘承祐也笑了笑。党进是夙愿得偿,通过在北伐大战中的表现,终于从伯爵提升为有名号的侯爵,满足了其封侯的愿望。

至于张琼,看他如此滥饮,刘承祐却忍不住皱眉。此人一直是个厮杀汉,从未变过,每历战事,多负伤痕,甚至有两次重伤垂危,靠着强大的个人武艺的,打出如今的名声与地位,但身体已然超负,还不加爱惜节制,长此以往,易折啊。

还有一堆引人注目的,便是乐师队伍中,乱入了一个人,濮国公高怀德。只见他盘腿席地而坐,手中拿着一管玉萧,投入地吹奏着,表情很陶醉,美妙的音符自萧中发出,与宫廷雅乐应和着。

别看高怀德一介武将,又不喜读书,但在音乐上却具天赋,还能自己作曲。边上,刘晞与刘昉这两兄弟,在那里手舞足蹈,哼着调子,跳着舞,刘晞脸上泛红,手里还拿着一个酒壶,不时有酒水洒出……

画师黄荃,也得以与宴,他本是没有资格的,但是身负任务,详细地观察着殿中的景象,准备将这一场御宴场面描绘出来。他在蜀国之时,就是宫廷画师,画风偏浮丽贵气,擅长很多方物,其中就包括人物画。

一幕幕场景,印入眼帘,刘承祐的心情,却莫名地沉重起来了。这样的场景,固然让人陶醉流连,国家之盛,兴兴向荣,似乎都能从中体现。

但同样的,他也能明显得感受到一种转变,那便是浮华享乐。开国之初,就曾有过这种风气,不过在刘承祐身体力行、以身作则的打压下,有所抑制。但随着国家治安,万方物产,齐聚东京,这种风气又有反复的迹象,这是刘承祐有些不喜的。

富足并不代表奢侈,他并无意杜绝压制将臣们追求美好优渥生活,否则大伙拼搏这么多年,为了什么?连他自己都不能免俗,又如何来约束臣下。

只是,天下尚未一统,历史的使命尚未完成,还远不到享受的时间。再者,即便统一了天下,就能放松了吗?大汉的普通百姓,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刘承祐心里还是有数的。

秩序治安,只是让黔首不再处于水生火热、朝不保夕的状态,但其困苦的生活状态,并未得到根本的改善。税赋几经降减,仍旧不算低,兵役、劳役从未断绝过。

事实上,在刘承祐统治的这十多年,凭什么连续对外征战,削平诸国,渐成一统之势?追根究底,还是靠着对普通百姓的压榨。

只是大汉在这干明智有为的君臣统治之下,始终有个底线,又一步一步地减负释压。即便如此,在统一战争的过程中,大汉百姓身上的负担是很严重的。就拿此次北伐来讲,所承受的伤害,并不是三两年就能完全恢复的。

另一方面,为了供养朝廷这么多贵族、官吏、军队,钱粮从哪里来,最终的落处,还是百姓。若不是历次的对外战争,通过掠夺回补,大汉的扩张进程,只怕还会另生波折。

而占据的那么多土地,也唯有淮南、荆南、川蜀,是有“盈利”的,其他地区,还是在“亏本”经营。

想得越多,看着着满殿的宫廷盛景,刘承祐却突然兴致大减。他的忧虑,并非空穴来风,回京的路上,他有仔细体察过民情。与以往巡视所不同的是,这一回,他感受到了底层百姓那种殷殷而盼治安的愿望,就仿佛当年战乱频发之时一般。

百姓开始厌恶战争,臣民渴望休养,但统一的步伐,又是不能停下的,这其中的平衡,也需要刘承祐善加把握。

“陛下!”一道呼唤,让刘承祐回过了神。

却是平海军节度使留从效,起身双手持杯至御前,向刘承祐敬酒。刘承祐抿了一口酒意思一下,看着他,笑问道:“泉、漳乃是南方有名的富庶地区,与东京相比如何?”

留从效年纪也不小了,闻言立刻摇摇头,说:“有如寒星光之于皓月,无法可比!”

留从效这话说得坦然而认真,刘承祐也乐了,他这问得就有问题。看刘承祐心情不错,留从效继续道:“陛下,臣此番来朝,有一事几加斟酌,未及开口,今趁其时,恳请容禀!”

老脸上露出的是一种郑重的神情,刘承祐微感讶异,稍一思索,却端着酒杯,轻笑道:“是否与吃酒有关?如与此事无关,那么今日朕不打算听!”

皇帝这话,让留从效不由发愣,这是什么反应?不过注意到的天子认真的表情,也只能应下,干脆拿酒说话。

注意着殿中的情况,刘承祐又朝太子刘旸招招手,对他吩咐道:“你是太子,当去敬一敬大汉的功臣们!”

“是!”刘旸恭敬一礼,步下玉阶。前一次崇元殿大宴群臣,是刘煦与他一起,如今,只他一人了。

当夜的御宴,宾主尽兴而归,只是皇帝心中的忧患不喜,并不为人所知。第二日,刘承祐便下令,让负责这场奢华御宴的内侍行首孙延希去监修昭烈庙。

唐粤问题

崇元夜宴之后,也代表着,大汉的军政得以从乾祐十二年上半年紧张多事的状态中摆脱出来,接下来,只是落实弭兵修治安民之事。

皇帝刘承祐,也开始把他的目光再度投向南方,考虑起一统天下的事务上来。统一大业或可缓,但他的念头却是不带停的。

崇政殿内,范质、魏仁溥、薛居正、王朴、李处耘几名重臣皆在,刘承祐对候在殿内的李崇矩吩咐着:“江南、岭南的情况如何,说与诸公听听!”

却是南方来讯,唐、粤两国,又起了变化。李崇矩丝毫不拖沓,以他一贯平稳的语调,叙来:“金陵传来消息,其国主李璟突生热疾,连续高热不退,不能视事,改封其六子李从嘉为太子,入主东宫。金陵朝野,人心惶惶,动荡不安!”

“如此说来,这江南国主将亡,金陵政局有变!”范质来了精神。

李崇矩说道:“这数年来,李璟忧思成疾,身体早不复康健,再加国势衰退,内事不宁,更是每况愈下,屡有疾生,如今已然行将就木。即便此番疾症缓解,以他的身体状况,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这样看来,前者李璟婉拒来京,倒也非托辞了,是真患其疾!”刘承祐淡淡道。

李处耘则说:“患病是真,托辞也是真,如欲使金陵主臣北赴东京,还需等王师渡江,踏破城池!”

李处耘这话落,范质下意识地瞥了他一眼,心中顿时警惕起来了,这新上任的枢密使,应当不会撺掇皇帝趁机攻唐吧!

刘承祐的心思显然也不在上边,又问:“听说他们的新太子名气很大?”

李崇矩:“李从嘉,李璟六子,时年二十三岁,初封安定郡公,后加为郑王,善诗文,工书画,才气逼人,更胜其父。丰额骈齿,一目重瞳子。早年钟于辞赋,醉心经籍,不问政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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