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节
这十多年,从刘皇帝这里,可封出去了不少爵位、土地,这其中,既有军功,也有治劳,还有不少对藩镇节度的收买安抚所赐爵位。哪怕在后期,刘承祐已经有意识地控制爵位的赏赐与发放,到如今,刘承祐也觉得有些泛滥了。
到乾祐十五年为止,大汉朝中,仅公爵以上的爵位,已然超过百人,其中半数多都是刘承祐继位之后封的,公爵以下,则更多了。这一泛滥,就显得不值钱了。
当然,刘承祐所封,大部分都是因功叙赏。但从整体来看,爵封得太容易,也太重,哪怕如今的爵位比起隋唐时已属虚封。
但即便如此,刘皇帝仍旧觉得,大汉的爵位体问题太多,需要整改。比如,很多人的爵位与功劳是不相匹配的,哪些人能降等世袭,还需进一步明确。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就是勋贵所拥土地,纳不纳税的问题。这一点,是个尤其敏感的问题,哪怕刘皇帝,也不敢大意。
考虑很多,但有一点决心是下定了的,那就是对大汉的贵族勋爵,进行一次整体的评议,重新定爵封赏,使爵位体系真正巩固、完善。
可以想见,只要刘皇帝表露此意,一场风波是必定免不了的。有的人不会太紧张,因为他们功劳扎实,有的人就会忧虑,因为底气不足……
而一旦触及切身利益,只怕也不会有人真淡定得起来。而这,或许是刘皇帝对大汉内部整顿的开始,已经过去的乾祐朝共十五年,取得了偌大的功绩与成果,但同样的,旧的弊病被革除了,乱世也将终结,但在这个过程中,新的问题也在产生,新的社会矛盾也在逐渐积蓄之中。
开启治世,走向盛世,是刘皇帝接下来要走的路,一条并不比统一轻松,或许更加艰难的路。毕竟有那么一句话,守业更比创业难。
降臣纷来
“官家,吕承旨求见!”在刘承祐思绪飘回之时,喦脱前来通报。
“宣!”手一摆,刘承祐吩咐道。
很快,吕胤入殿拜见,一身寒露,满脸风霜,显然是外出归来。看着吕胤,刘承祐立刻命人,给上一碗热汤,而后双脚动了动,笑问道:“天寒,还剩下不少热水,吕卿要不要一起泡一泡?”
在外奔走公干了一番,双脚也冻得又僵又寒,注意到刘皇帝惬意的表情,再听其言,身体自然是向往的,不过嘴里还是婉谢道:“陛下美意,臣心领了,臣特来复命!”
“那些江南文臣,都安顿好了?”刘承祐多少也只是意思一下,随即问起正事。
“回陛下,暂时安排住下,定居落户之事,还需看后续任用!”吕胤答道。
李煜那一家,有特殊待遇,而随其北上的文臣及其家属,安置工作则没有那么细致了。两百多名江南旧臣,以开封之大,哪怕数量翻个十倍,也能轻易容纳,但要迅速妥善到位地落实,却也需要些时间。
吕胤呢,则是作为崇政殿学士承旨,代表刘皇帝前去慰问、招待他们。想了想,刘承祐问道:“他们状况如何?情绪如何?对朝廷是否有怨言?”
吕胤稍微回忆了下,禀道:“受降之臣,被迁入京,难免惶恐,感怀当初,以臣观之,多无所适从,心忧来日!”
“可以理解!”刘承祐淡淡一笑,说:“知会一下开封府,对于这些南臣,尽力照拂一些,毕竟,我们把人家邀请来东京,也不好不管不顾。他们彷徨茫然所在,大抵也在入汉之后的归属,该给他们吃颗定心丸!”
闻言,吕胤主动请示道:“不知陛下何时召见他们?”
此前,蜀臣来京,刘皇帝尚且专门设宴款待,如今唐臣北来,不会厚此薄彼。不过,刘承祐却没有直接答话,而是问道:“李氏三代,大兴文教,育养士人,以致江南文事昌盛,冠于华夏。据金陵朝廷,满堂词臣,长于文章辞赋,清谈阔论,而寡于实事,以你之见,是否如此?”
面对刘皇帝的疑问,吕胤答道:“江南臣僚,确实不乏词臣,然若一概而论之,却也有失偏颇。臣以为,两百余金陵朝官,必不乏人才。想国初之时,全国上下,能识文断字者,都能被委以吏职,而况于这些饱学之士?若以此鄙之,那陛下又何必兴学校,重科举?
中国广大,风俗文化,岂能同一,江南之地已为汉土,江南士民,已为汉臣,陛下只需兼容并用,择其贤士,用其才干,以收天下之心!”
刘承祐没想到,吕胤直接给他说起道理来了,不过听其谏,觉得还是很中肯的,不像朝中有些臣子,以中原自夸,鄙视江南。
冲吕胤点了下头,刘承祐说道:“朕并无鄙薄江南之意,对其礼制文化传承、民生发展繁荣,也是素有好感的。将他们延请至东京,本就有意任用他们的智慧,发挥他的才干!”
“陛下英明!”吕胤小小地恭维一句。
略作考虑,刘承祐说:“朕将于琼林苑宴请他们,给所有人都发一份请柬,他们对东京道路必然不熟,车马接送也包了,此事还由你安排!”
“是!”
“另外!”刘承祐继续吩咐着:“让窦仪牵头,会合薛居正,对这些南臣,分别进行考察,量才任用,分派诸位部司衙以及道州!”
“遵命!”
对江南臣子,算是有了个基本的安排,刘承祐能如此过问,已经算是对其重视了。想起一人,刘承祐问:“韩熙载呢?你当见到了吧,觉得此公如何?”
吕胤微感讶异地看了看刘承祐,回想了下,应道:“人虽年迈,却精神焕发,头脑清醒,臣观之,尚有志趣!”
“这是自然!”刘承祐笑了笑。关于韩熙载的情况,金陵那边早有所汇报,对其识时务,刘皇帝也感到满意。
“陛下是否召见?”吕胤问道。
“暂时不用!”刘承祐摇了摇头,道:“日后再说!”
“有无其他事?”看着吕胤,刘承祐又问。
“宿州上报,平海节度使陈洪进一家已然过境,用不了多久,将至东京!”吕胤答道。
因为陈洪进是发动兵变上位,攫取漳、泉军政权力,虽然此前刘承祐承认了,但心里还是不喜的。不过,在大军全取两江之地后,陈洪进主动邀请刘光义派兵进驻漳泉,交出兵民籍策及军政大权,并主动上表,请入开封。
对此,刘承祐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诏允之。实际上,陈洪进之所以如此主动,也在于,当初被刘承祐直接授予节度之职以及索要留绍镃的举动给震慑住了。
原本漳泉的政变,陈洪进虽然是推手,但他却躲在幕后,扶张汉思上位。张汉思昏而老,陈洪进原本打算让张汉思在上面先顶一顶,等局势稳定了,再站到台前。
结果,皇帝一封诏书,直接告诉他,你不用藏了,朕知道你,也知道漳泉政变的情况。当时,陈洪进就意识到了,虽然天高皇帝远,但汉天子与朝廷着实不好欺瞒。
再加上,留从效主政后期,漳泉与朝廷的联系已经紧密了许多。经过一番综合考虑,陈洪进也是彻底息了所有多余的心思,直接上表归服。
事实上,当时刘光义进驻剑州,收降服陈诲,随时都可以进军漳泉,形势所迫于此,陈洪进也没有更多其他的选择。举兵顽抗,北面是刘光义,西面是慕容承泰,他可不昏。
至于拖延什么的,与其等到朝廷动作,还不如占据一个主动,讨一个印象分,左右漳、泉的结局是注定的,不可能独立于朝廷之外。
陈洪进的这等考量,倒是与当年的留从效相似。因此,此番陈洪进进京,是干脆而彻底,穷尽家私财产,举家浮海北上,没有再回漳泉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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