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6节
“宣!”
刘煦玉带博冠,从容入殿,行礼问安,随同他一同入殿的,还有两个人,又黑又壮,虽然穿着朝廷的官服,但总有种不伦不类之感。当然,别扭的不是人,而是带有的那种剽悍野性的气质。
刘皇帝的注意力也不在长子身上,打量着跪倒在殿中二人,这二人,显然是第一次来到帝都,第一次进入皇宫,在如此雄伟的宫殿,见到如天神一般的大汉皇帝,匍匐在地,似乎就有种抬不起头,直不起腰的感觉。
“这是播州刺史杨部射以及黔州刺史黑定!”刘煦向刘皇帝做着介绍。
刘皇帝也并不意外,抬手含笑道:“二位免礼平身!”
“谢陛下!”两个西南地区的土司,官话说得不错,虽然夹杂着浓重的口音。
“朕听过二位,这些年,西南得以宁定,还有赖像二位这样忠顺开明之公协助!”刘皇帝说道。
闻言,两个人都眉开眼笑的,虽然还是不敢直视刘皇帝,但见天子态度如此和善,胆子也壮大不少。毕竟,过去也是西南地区的一方土豪,初谒天子的紧张感过去,也都从容了许多。
杨部射,乃是当代播州杨氏的掌权人,此时既激动又敬服地说道:“臣等虽僻处于蛮荒,却世为中国之人,心慕王化,能为圣天子与朝廷效力,乃是我等的幸运,能被朝廷接纳,更是我等的福分!”
“哈哈!”这杨部射还挺会说话,刘皇帝开怀不已。
“自唐末以来,西南局势糜烂,几欲脱离,杨氏坐镇播州近百年,抚部民,剿不臣,于国于民,皆是大功。”刘皇帝言语中,满是对播州杨氏的认可。
“这都是臣等该做的!”杨部射也表示道。
杨氏世任刺史,并不能算是大汉所行土司制度下的产物,却推行之后,西南地区,实力、影响最大的一个土司势力。
而在大汉对西南进行土司化的过程中,杨氏也确实积极迎合朝廷的政策,在协助朝廷对西南诸蛮的剿抚中,出了大力,当然,趁机扩充势力、提升影响也在情理之中。至于黑定,则是原阿永蛮酋长,也是西南地区一大族,自然也得以赐官,授黔州刺史。
看着二人,刘皇帝以一种勉励的语气,笑道:“今后,西南的秩序治安,还需朝廷与诸土官共同维护,卿等不负朝廷,朝廷定不负卿!”
闻言,二人当即表示,永远效忠朝廷,效忠大汉。对此,刘皇帝欣然接受,只是心中不会当真。不过,经过这么多年的耕耘,西南地区新的统治秩序,已然基本确立,而作为其中得了大实惠的土司们,自然会悉心维护。
黑定则一脸慨然道:“西南诸族,如有敢叛朝廷者,臣定率族中儿郎,进击讨灭,把他们的头颅,都斩下!”
杨部射则趁机道:“陛下,如今黔中地区,虽则大部臣服,但仍有一些人,实怀二心,尤其是的罗闽人,其拥九溪十八洞之众,屡生衅端,蔑视朝廷权威,不服统管,实不利于西南稳定,还请朝廷当有所防备!”
闻之,刘皇帝笑了笑,当即表示道:“有杨卿如此替朝廷着想,朕亦可安心西南之治了!”
话是这般说,却没有对其所请有正面回应。杨部射口中的罗闽,指的是生存在西南地区的彝组人人,播州杨氏与他们,矛盾很深,过去屡生攻伐,积怨很深。杨氏三代,都有讨平的志向,只是一直未曾实现。
到如今,那些彝人,自然也臣服了大汉,同样被分化为大大小小的土司。只是此次,没有代表入朝,杨部射呢,也是趁机上点眼药,如果将来再有冲突,好赢得支持。
而以刘皇帝精明,又岂能看不出其用心,朝廷对西南地区的治理,分化是目的,矛盾冲突可以培养,但要直接下场拉偏架,也是不可能的。
如今西南好不容易进入一种相对安宁和平的局面,岂会轻易去打破。至于杨氏同彝人的矛盾,看着就好,只要不影响西南整体的稳定局面,其他的事情少掺和。
再者,彝人中确实有叛服不定者,但播州的忠诚,又岂是全心全意的?有些话,听听也就是了。
这一回,还是西南土豪,头一次有人入朝,觐见皇帝,也是朝廷对西南治理进步的一种表现。就像当年湖南苗瑶首领入朝一般,刘皇帝对二者,从头到尾都是笑脸相迎,临了,还留他们一起吃了顿饭。
刘煦使命,亲自拜访
“叫爷爷!”宫苑之内,一座八角亭内,刘皇帝戏弄着自己的长孙刘文渊。
皇长孙还不满两岁,尚属牙牙学语的阶段,被摆在石桌上,因为天热,穿得比较清凉,露出的小手小脚肉嘟嘟的。
两腿岔开,开裆的部位正对刘皇帝,胖乎乎的小脸上,似乎带着些疑惑,但是很“聪明”,知道要讨面前这个男人的欢心,含糊不清地唤了声爷爷。
这段时间,刘皇帝似乎又开始进入放权休闲的时光了,过起了含饴弄孙的日子。或许是由于隔代亲的缘故,刘皇帝对自己孙儿的宠爱也更加明显,当然,也是因为如今只有这么一个孙儿。
“这孩子聪慧,就和你小时候一般!”架着胳肢窝把长孙抱起,刘皇帝对毕恭毕敬侍立在一旁的刘煦说道。
对此,刘煦自然表示谦虚:“爹过誉,童稚小儿,何谈聪慧?”
闻之,刘皇帝冲刘煦呲牙一笑:“当初别人夸你们兄弟的时候,我可开心着,如今,我夸的可是你儿子、我孙儿,你还谨慎起来了?”
面对刘皇帝这么说,刘煦一时有些不知道怎么接口。所幸刘皇帝也没为难他,抱着长孙又逗弄了一会儿,再捏了捏小脸蛋,将之交给儿媳白氏。
转过头,看着刘煦,笑容敛起,说道:“我召你入宫,主要两件事,一看看孙儿,二嘛,有个差事有意让你去做!”
闻言,刘煦立刻打起了精神,拱手应道:“您吩咐!”
“本来,我有意于今岁出巡,不过你们都相劝阻。入夏以来,朝廷又西迁洛阳,上下纷扰,也不便离京,但是对地方上的事务,还是不放心,必须得亲眼去看看……”刘皇帝悠悠然地说道。
刘煦是聪明的,皇帝老子一开口,立刻便有所领会,等其说完,也就主动请示道:“您想让我去两湖视察?”
“不!”有些意外地摇了摇头,刘皇帝说道:“西北!”
“西北地区,民族众多,矛盾严重,情势素来复杂。虽然这些年,因朝廷权威,而维持着稳定,但我始终难以心安!自定难军削除,也有几年来,党项人仍一大痼疾,我想让你代表朝廷,去走走看看,体察军政民情,也安抚一下那些杂虏……”刘皇帝解释道:
“大汉要安定富足,西北是个永远也避不开的问题,西北若不稳,整个帝国都难得安稳,因此,不得不虑,不得不加以重视!我也有西巡之心,这一次,就当你替我先探探路!”
得知刘皇帝的意图,刘煦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而严肃地说道:“儿这两年在理藩院,对大汉境内诸戎狄夷蛮,也有所了解,西北诸虏,剽悍凶狠,尚武好战,儿年轻德薄,代天巡狩,只怕难以服众,恐为人轻视!”
听其言,刘皇帝直接反问“你当真是这么想的吗?”
问这话时,刘皇帝目光似乎带有一股强劲的力道,直击刘煦,看得他略显不自在。很快,又收回了目光,刘皇帝以一种平淡而不失霸道的语气说:“你是大汉的皇子,此去代表的也是朕,谁能敢轻视!”
“是!”似乎是内心的骄傲与荣耀被激发了,刘煦的腰也不自主地挺直了起来,郑重地应道。
“儿何时动身?”刘煦又问。
“天气尚热,待到入秋吧!”刘皇帝吩咐道:“另外,朕让东平王随你一同去!有他给你护驾,可安心否?”
“谢陛下!”虽然是在私下里,但刘皇帝认真起来后,刘煦也格外郑重地回应。
“届时,刘昉也同你一道去,我家的雏鹰,也读了好几年书了,可以放他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