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0节
无才无能之人,就是再清廉,于陛下而言,也是无用之人!”
“至于贪不贪,则是次要的,在安东,尤其如此!我们要知道,来安东打拼的,可不都是满怀热忱,一心为国,支援东北建设的。
他们或迫于情势,但大多数人前来,都是为了追名逐利,建功立业,对他们,若没点好处,又岂能沉心静气,于都督府而言,只要他们能尽本职即可,不需过于拘泥小节!”
听刘煦这番话,耿继忠呆了一下,而后苦笑道:“殿下如此见识与胸襟,令人叹服,实为安东群僚之福。只是,若不加以约束,只怕将来会出乱子。
再者,如今安东诸城镇主官,权力不免有些大,太多人自专其事,就拿敖莱城来说,既掌军,又治政,这在内地道州,几乎是难以想象的……”
“安东毕竟不是内地,自有其特殊之处,这两年,东京那边不是也有人议论,说我这个都督的权力过大了吗?”刘煦漫不经心地说道。
耿继忠则表情严肃地道:“殿下,正因如此,才更应谨慎,以免受人猜忌与攻讦啊!”
听其言,刘煦终于沉默了,表情也阴沉了些,凝思几许,忽然抬头看着耿继忠:“你所指的是什么人?”
哪怕关系亲近,此时耿继忠也不敢迎视刘煦的目光,不由得低下头,应道:“臣多嘴了!”
“我这个安东都督,也是一点都不好当啊!”见状,刘煦轻叹一声。
说着,又谈回刘永珍,道:“这个刘永珍,能力还是有一些的……”
“臣看此人,倒也寻常,连个小小的敖莱城都理不清楚,臣原本以为,殿下对此人另眼相看,是因为海宁侯。”耿继忠试探着说了一句。
看了他一眼,刘煦淡淡然地说道:“我与海宁侯可素来无甚交情!”
耿继忠:“通过这刘永珍,或许就能建立联系,海宁侯也是朝廷大将,国家柱石。”
听其言,刘煦语气陡然转厉,手抬起止住他:“这种话,还是少说!”
“是!”耿继忠立刻变得低眉顺眼,但是,心中却隐约察觉,自己说中了刘煦的想法。
事实上,如果最初还没有察觉的话,那么经过这两年,作为刘煦心腹的这些僚属也都意识到了一点。
奔赴安东开发大东北的这些勋贵子弟,虽然大多是一些旁系庶出,看起来并不太受重视,但是终究是出自大家族,背后总是有所依靠,也自带一定的人脉关系资源。
秦王刘煦,本身就是天下最大的庶子,若是能把安东的这些勋贵子弟整合起来,罗织到秦王的大旗下,那绝对能成为一大助力。
当然,这也不会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操作的难度不小的。但事情也没有绝对,换一个角度来看,同样是庶出,大部分人也都属于不受重视的那一类,也具备同理心,能够产生亲近感……
越往后看,似乎安东这个地方,并不像表面那么差……
刘煦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讲,轻舒一口气,直接冲耿继忠吩咐道:“今夜晚宴后,明日去黑水金矿看看,再待一日,后日起行,前往抚远城!”
沿着鸭子河往东,敖莱城,已经是安东都督府治下倒数第二座城镇了,越往东,则越荒凉,越原始。
再往下游走,就只剩一座抚远城了,也是在剖阿里旧城的基础上改名的,那大概也是安东治下最偏远的一处据点的。至于马怀遇曾领军抵达过的努尔干城,则只属于象征性的占领,勒石记碑,由于太过遥远,当初留驻的汉军戍卒在两年期就撤了。
而听刘煦的决定,耿继忠眉头微皱,迟疑地劝阻道:“殿下,抚远城距此,仍有数百里,道路难行,再兼地处偏远,近来又有蛮兵袭城,局势并不安稳。殿下千金之体,还是不要涉险了!”
刘煦显然不打算听劝,手一摆,一副你不要多嘴的样子,道:“此番出巡,已经走了上千里了,也不差这剩下的数百里。至于安全问题,你或许忘记了,当年北伐之时,我也随军数月,那是何等阵仗,何等凶险。也正因抚远那边有乱,我才要亲眼去看看!”
“是!”见劝不住刘煦,耿继忠也只能答应,只是在安全方面,更加上心了。
“爹!”二人交谈间,一道人影闯了进来。
青葱少年,活力四射,来人正是刘煦的长子刘文渊。刘文渊已经十四岁了,正处于好动的年纪,眉宇间与刘煦很像,英气勃勃的,此番也随父出巡,不过到了敖莱城,便带着随从护卫游览去了。
不过,此时的刘文渊,看起来有些狼狈,身上湿漉漉的,脸上还带着些潮气。见其状,刘煦面上的笑意收起来,脸色微沉:“你做什么去了,搞得如此狼藉,成何体统!”
对于刘煦这个父亲,刘文渊还是有些畏惧的,面上兴奋色彩敛起,嗫喏道:“我见河上有渔民在打渔,便下水摸鱼,抓到一条打鱼,熬鱼汤给爹爹补身子!”
“大郎真是孝顺啊!”见刘煦表情不善,做表舅的耿继忠当即开口,还朝着刘文渊使了个眼色。
刘文渊也是聪明,见状,赶忙命随从把捉的鱼奉上。见到鱼篓中那看不出品种的鱼,刘煦的脸色缓和了些,当即唤来一名内侍,吩咐道:“带他下去洗干净,换身衣服,再打他十戒尺!”
一听刘煦的吩咐,刘文渊顿时急了,大声叫道:“爹爹,戒尺就免了吧!”
刘煦两眼一瞪:“是嫌十戒尺不够?那就二十下!”
闻言,刘文渊顿时老实,不敢再讨价还价,他大概也清楚,再多说一句话,怕是要涨到三十了。
刘文渊不情不愿地随内侍去了,耿继忠出言安慰道:“殿下,大郎可是英姿勃发,他日定然不凡啊!”
“你不用夸他,更不用恭维我!”刘煦却摇了摇头:“他呀,却是不大像我,我这个年纪,可没有如此躁动难定!”
“人往往是持动易,守静难,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如殿下这般冷静睿智!”耿继忠说道。
刘煦没有搭话,思考了一下,看向堂内那几名已经跪倒在地的护卫,直接说:“放任王子下水摸鱼,你们有护卫不力之罪,每人责二十杖,可有异议?”
“小的们人认罚!”领头的护卫当即应道,丝毫不敢有怨言。
连刘文渊都被罚戒尺了,他们岂能幸免,二十杖,都是刘煦开恩了。
“抚远之战”
自敖莱城沿鸭子河东行约五百里,便是抚远城,原本乃是辽置五国部之一剖阿里所在,也是当年马仁瑀东进所平定的最后一部,占领此城后,更名抚远城。
抚远城算是安东都督府治下最偏远的一座城镇了,并且属于军事重镇,平民很少,连敖莱城都不如,但常驻兵马却有三千卒。
此地虽偏,但形势却最为紧要,周边部族民情也最为复杂。除了那被汉军几乎灭族的剖阿里部,基本处于女真族的包围之中。
与被契丹迁到辽东的熟女真不同,在这白山黑水间,生存着数不清的生女真,原始,凶悍,野蛮,而生女真诸部,小者千户,大者数千户,难以征服。
抚远以东,是五女部女真、东海女直,其北是乌惹部、阿里眉部,在西部,还有一部黑水靺鞨后裔,过去契丹属部之一的鼻古德部。
可以说,以抚远城为中心的安东东部地区,是安东治下局势最动荡的地方了。在对诸蛮部的进剿中,抚远这边大规模的出击都进行了三次,但始终无法彻底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