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欺负哥哥
圈着他腰肢的手收紧了一些,宁宁便听到柳琢春低低哼了声,然后又贴她更近了。
月光也被她用花汁给裹住了,像困住琥珀里的飞虫一样,美丽又生动,宁宁几乎控制不止地要动心。
“哥哥,”她小声地,几乎天真地贴在柳琢春耳边请求:“你扮成仙子给宁宁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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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迟。
柳琢春幼时便深谙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因为记得娘亲镜前梳妆的期望与失望,所以他更比旁人嫉恨美貌带来的罂/su般的宠爱。
但身后宁宁就坐在台阶上,他能听见她翘着鞋尖一下一下轻晃,发簪微微晃动时会传来清越的声响。
他仍不明白刚才的心情,但可以确定,是他自己想要答应宁宁的。
她那样哄着他,他如何也舍不得拒绝。
少年的身量本就纤细单薄,正好宁宁方才随手拿的衣裙又有些宽大了,穿在柳琢春身上便恰好,从背后偷看,正勾勒出一段柔美的腰肢。
宁宁几乎按捺不住了,眼前流萤乱舞,破庙前一片冷清,只有台阶下少年摆弄的衣裙边点缀着月光。
“哥哥,我帮你穿”
她一跃就从台阶上跳下去,从背后揽住柳琢春的腰,正好抓住他还没系好的丝绦。
“坏孩子,就会消遣哥哥。”
转过身被宁宁圈在身前,柳琢春垂眼,神色一贯冷淡无心,但胳膊却顺从地搭在了小姑娘的肩头,青丝也被夜风撩起,勾勾缠缠在两人之间。
因为宁宁钟爱碧色,便特意选了翡翠烟罗绮云裙,此刻穿在柳琢春身上,碧玉缀白浪,倒真像极了话本里柳树成精,妖妖娆娆地勾引来往的书生。
“哥哥”她是真的看痴了,声音也有些迟钝,指尖缠着他的丝绦,喃喃道:“你当真不是天上的仙子吗?”
“傻。”
“仙子”垂首抵住宁宁的额头,发丝水似淌进她的衣襟,手腕上缠着宁宁的长命缕,耳畔坠着宁宁送的红玉坠子,身上穿着宁宁赠的翡翠裙
他全身上下都是宁宁的了,她还要问他是哪里来的。
“呆瓜,”古庙内外一片死寂,柳琢春听不清自己与宁宁混杂的心跳声,松散的衣裙像偷听了他的心意一样,顺着雪白的肩头滑落。
苍劲的翠竹露出凝白的芯子,清甜的味道也顺着呼吸飘散。
柳琢春面对着月光下青苔遍生的佛像,脖颈微扬,揽着宁宁靠近自己。
他的衣裙遮不住流淌的意,月光照出少年雪fu上的yan红。
“哥哥才不做天上的仙子呢,哥哥要做宁宁心上的仙子。”
【警示!警示!舔狗系统提醒宿主,禁止对重要角色做出违规举动,否则将按情况扣除积分!严重违规的情况直接抹杀!】
刺耳的尖哨声瞬间撕破宁宁眼底的迷蒙,瓣贴在柳琢春颊边,湿re的气息几乎要将黑夜也烫出洞来。
她被迫清醒怀来,she尖死死抵着齿关,宁宁攥紧指尖的丝绦,低头飞快将柳琢春的衣裙系好。
“宁宁?”手指摸到她脸上,柳琢春声音仍哑着,一点点替她抿去汗珠,不安地问:“怎么了?贴太近是不是热了?”
“没有。”
宁宁攥住他的手指,脸色有些苍白,弯着眼笑时更显得稚气可怜。
像个被雨水打湿的小崽子一样,她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拱进少年怀里,夜风吹过她的脊背,留下一片冰寒。
宁宁有些想哭了,抹杀两个字像把刀一样不由分说地划破她的绮梦。
柳琢春抱着她坐回台阶上,手指轻轻顺过她的头发,拂过她的脊背。
“是哥哥惹得你难过了吗?宁宁,你打哥哥出气好不好?”
他哄人的方法可真笨,宁宁难过地想,低头又往他怀抱怀抱深处拱了拱。
“没有,不怨你,阿春,我就是我就是想抱抱你。”
柳琢春得到回应才松了口气,但神色又有些失望,巴巴地望着埋在他怀里的宁宁,克制地低声问她:“还要哥哥做什么呢?宁宁,只要你想哥哥没有不应的”
“不可不用”宁宁的声音更涩了,她几乎要哭出来:“我只要抱抱,哥哥抱抱宁宁就够了。”
自从接到系统的警告之后,宁宁回宫后便有些摆烂的心态,下意识地开始抵触柳琢春,即使那晚宫门前,少年怀里抱着刚换下来的碧绿烟罗绮裙,殷切地叮嘱她:“这套衣裙哥哥留下了,你心里也多惦记着我,哪怕是为着看我扮姑娘呢,也记得多来寻寻哥哥。”
宁宁现在想起来,竟有些忘了自己是怎么回答他的了,不过多半也是一些不过脑的“嗯嗯”、“好的”、“行行行”、“我记着了”
她心里有怨,柳琢春是被无辜误伤的。
但消极怠工太久,系统也是要警告的,宁宁算了日子,自雅集那日领取了500积分,她已经躺平半个月了,确实有些不像话。
宁宁正在宫里思索着怎么再走一段重要的剧情点,国公府就派人捎来消息,原是褚慈河入秋后要去隐居江南的桓一大师处治疗修养,山里日子无聊,他想邀宁宁一起去躲躲秋寒。
一提“江南”倒是让宁宁想起来柳琢春的身世了,原书中柳琢春之所以在柳府不受重视,其实并非因为他生母是庶妻,而是因为柳琢春本就非户部尚书的血脉。他的生身父亲是军营中的一个副将,某次在江南休整时,遇到了当地的采莲女,也就是柳琢春的母亲,后来两人情投意合,本欲结为连理,但前方战事吃紧,副将应召支援,只能先离开江南,但那时采莲女腹中已经育有一子。她等着将军驾马回江南娶自己,可等来的却是将军的友送来的一尺沾血的布衣衫,那本是采莲女给他做的冬衣,最后却成了他留给她的最后一样信物。
将军好友是京城的文官,深知未婚先孕对女子的影响,便将采莲女和她襁褓中的婴儿一起接到京都照料,对外则称是自己在老家纳的小妾。一晃十几年,当年的婴儿已经长成京都里惊才绝艳的柳二公子,好友自觉不算辜负了将军从前的救命之恩,却不知这些年若有若无的疏离和冷漠在柳琢春心里埋下了怎么扭曲和自卑的种子。一直到最后好友因党派之争被斩首,柳琢春仍嫉恨着父亲的偏心和冷漠,而当他历经辛苦在朝堂重新爬上高位后,埋在江南故居的信封和遗物终于被发现,亲友散尽的柳丞相再回到幼年的柳树下,所有的记忆早被杂草覆盖,只剩一片断壁残垣,物是人非
当初看到这里时,宁宁便觉得莫名的悲凉和遗憾,想想柳琢春凭着一腔恨意和委屈,在柳府破败咬牙爬上了丞相的位置,但结果却告知他恨错了人,他的一切努力都显得像小孩子的无理取闹。但柳琢春心里自幼的期望与失望、冷漠与委屈,又有谁能回答他?
他实实在在受到了伤害,但倒头来却连申诉都显得可笑。
宁宁摊平了国公府送来的信笺,提笔许久,心里思来念去,也只有一个念头——不公平呐,真的有些不公平。
难道仅仅因为要用男配的落寞和凄惨来衬托主角光芒温暖的存在?
难道就为了突出主角的治愈,所以就可以肆意褫夺柳琢春与自己、与过去和解的机会?
【系统?如果我把后面的剧情提前,但不影响主角的人设和剧情点,请问这算不算违规?】
一段电流的滋啦声响起,系统很快在识海里回答了宁宁的问题——【原则上,只要是宿主为了讨好白月光男配所展开的剧情,都不算违规,而且可以视情况发放积分。】
好极了!
宁宁方才因为柳琢春身世而落寞的心情再次雀跃起来,匆匆回了信笺,甚至不待召回传信的侍从,她自己换了身衣裙,和嬷嬷报备了一声便往宫外国公府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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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监临近大考,学堂近来氛围愈发紧张,原本到了下学的时间,但出了夫子竟每一个人离席。
临时抱佛脚这事儿自古到今就没断过,江城捧着讲义,将书页翻得哗啦作响,但仍旧是看不懂当今生民之患为什么在于知安而不知危,能逸而不能劳?
少年锤着脑袋,呜呼一声倒在桌上,扭头正瞥见同桌的柳小公子提笔成章,一篇策论洋洋洒洒,几乎没有停顿,一气呵成。
人和人之间果然是有差距的,江城认命地叹息一声,吹起了宣纸的边角,柳琢春侧目凉凉地瞟他一眼,抿唇没做声,莹白的指尖轻轻拂到边角,用力压下,沁出一点淡粉色,就像剔透的白玉里嵌进一瓣桃花,冰清玉洁又活色生香。
江城几乎下意识止住了呼吸,但目光久久落在柳琢春的指尖,前段时间,他每日中午都会剥一袋核桃仁,用力狠了,莹白的指尖便会沁出嫣红,颜色比现在更要秾艳。
那些核桃仁他没见柳琢春吃过,就像是每日放学后少年在夜市上买的小吃,他只是用心备着,等着,然后在失望之后丢掉,待到第二天再重复一遍。
江城有时候有点心疼那些被扔掉的零嘴,有时候又有点心疼柳二公子。
宁宁再不理他,只怕这少年冷玉似的一双手都要被扣烂了。
待到学堂里的光线暗下来,天边轰隆几声闷响,乌云下坠,坐在窗边的学子甚至来不及合上窗扉,凉风裹着雨珠便倾泄进学堂。
江城慌忙收起桌上的书纸,心情也因为这场雨清爽起来,挺好的,只要不学习他都觉得有意思。
身边柳琢春也刚好做完课业,面上仍是一片清冷无心的模样,这场雨除了打湿几缕他颊边的碎发,甚至不能让少年蹙眉。
他不疾不徐地收拾好桌子,又从书袋里拿出中午时没剥完的核桃,趁着昏暗的光线,一颗一颗剥起来。
学堂里早就像沸水似的骚动了起来,许多小厮举着伞站在门口接自家主子,江城刚收拾完书袋,就看见父亲身边的护卫正扛着一把大青伞朝这边跑过来。
“阿春,今个的雨下的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走吧,先让我家的下人送你回府。”
江城十分仗义地敲了敲桌子建议,但窗外雨越下越急,柳琢春仍是不疾不徐地剥着手中的坚果,被雨丝打湿的眼睫颤了颤,望了望雨幕,然后蹙眉拒绝了他:“这种天气宁宁说不定会来给我送伞,等她来了,找不到我该难受了。”
“可、可宁宁都半个月没”
江城话没说完,就感到一束极冷厉的目光,柳琢春淡漠的眼里蕴着恼怒,手指捏碎了坚硬的核桃壳,语充满敌意,他执拗道:“宁宁答应过会要来找我的,现在只不过是被一些事情绊住了手脚。江城,你不知道我们的事情,就不要乱说。”
平日里柳二公子虽然也很冷漠,但那种冷是一种平淡无心的,不像现在,江城觉得他眼里几乎要凝出冰刃了,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
“抱、抱哎,阿春!那、那不是宁宁吗?她真的”
窗外雨幕中撑起一扇碧青色的雨伞,江城瞥见伞下提着裙摆的墨色身影十分眼熟,仔细看不就是消失了半个月的宁宁吗?
他兴冲冲地要和柳琢春分享这个消息,但回头只见座位上一片果壳碎屑,而原先还冷得像冰霜似的小公子早跑进了雨里。
少年坦荡荡的,连一点防护都不做,连人带心,直直撞进那团并不坚定的墨青里。
柳二公子呀,江城背好书袋,看着褚慈河把玩着手中那与宁宁一模一样的碧青雨伞,心想,他有时候真是笨得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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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湿漉漉的柳琢春抱住,宁宁其实是有些惊讶和尴尬的。
她该怎么说自己是要接褚慈河一起回国公府用晚膳的?衣领已经被柳琢春的脸颊给蹭湿了,她也不知道究竟是眼泪还是雨水,只能哄着他从自己身上先站起来。
“怎么不打伞就跑出来了?”宁宁抬手拢净黏在柳琢春颊边的湿发,又见少年眼尾和鼻尖也沁出水红,指定是哭了,便心虚地揉了揉他的脸颊,语气放得更加柔和。
“我为什么这样急,难道宁宁不知道吗?”柳琢春果然哭完就来找她算账了,翠眉微挑,眼尾仍噙着软红,但声音却陡然冷下去,带着明显质问的口吻。
“阿春我听不懂”宁宁低头抵住柳琢春的xiong口,可怜兮兮地唤他,姿态虽然放得低,本质却仍是逃避和耍赖。
xiong口被她抵着,心尖一抽一抽的疼,这个混蛋!柳琢春捏紧了她的肩头,雨声渐大,几乎要压断伞骨,他却仍没有下决心推开宁宁。
“哥哥给你剥了些核桃,记得好好吃,能长个儿。”
脊背颓然地弯下去,柳琢春弯腰抱住宁宁,唇瓣蹭到她肩头,张了张,本是恨不得咬一口泄愤,但她忽然又蹭在他怀里,雀跃地喊起了哥哥。
“哥哥,等宁宁长高了,哥哥再抱宁宁就不用这么废腰了是不是?”
她不怀好意地笑,但柳琢春的身子却实实在在因为这句话而颤了一下,肩头落下一个轻轻柔柔的吻,宁宁甚至没有察觉到。
“真是个小孩,都贴这么近了想的还只是抱抱哥哥”
他揉着宁宁的头叹息,却看不见宁宁透过他的肩头,眼神忽然亮了起来。
“锦奴!太好了,幸亏你还没走!”方才被她脸颊贴着的xiong口又被宁宁推了一把,柳琢春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伞柄就被塞进了他手里。
宁宁兴奋地转身冲进雨里,墨色的身影被雨幕渐渐冲散,然后又凝聚在廊下。
柳琢春站在不远处看着她跑到褚慈河身边,一只手熟捻地搭在他胳膊上,苍白的少年为了配合她微微倾身,脸上也多了几分鲜活。
雨声太大了,雨滴隔着伞面,像是砸在他的身上,柳琢春忽然感到了密密麻麻的疼痛。
握着伞柄的手又沁出血一般的颜色,柳琢春看到宁宁踮起脚自然地替褚慈河捋了捋肩头的发丝。
他们在说什么?
少年少女,又能说什么呢?
柳琢春忽然觉得自己站在雨里的样子一定很可笑,转身从怀里拿出自己剥了一天的核桃,毫不犹豫地掷到水坑里,水花溅起来打湿了他的衣摆,柳琢春却不再看它一眼,径直越过水坑离开庭院。
宁宁不要的东西他也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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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宁刚与褚慈河商量好去江南的事情,转眼就见庭院里没人了,白蒙蒙的雨雾里,柳琢春刚才站的地方只剩一地被踩碎的核桃仁。
完蛋,指定是又闹脾气了!
还不及和褚慈河道别了,宁宁匆忙结果国公府的老奴递来的雨伞,撑开冲进雨里。
“世子,这这府里的晚膳”
原本下午接到太后身边的小殿下的回信,世子便早早拟好了菜单令人准备晚膳,现在只怕是
老奴有些胆战心惊地瞥了眼苍白古怪的小主子,却见他手指摩挲着宁宁方才捏过的小臂,苍白的唇角愉悦地抿起,盯着朦胧的雨雾,他似笑又似叹息:“终于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痛苦煎熬了真好呀”
下雨街上行人不多,宁宁顺着国子监回柳府的街道,很快就找到了撑着碧绿雨伞的柳琢春。
她跑过去叫他,少年却像没听见一样,明明半边身子都被淋湿了,但湿衣勾勒着挺拔的脊背和纤细的腰肢,眼睫挂着细碎的水珠,玉白的侧脸沉静冰冷,莫名的,宁宁觉得这样的柳琢春有些高不可攀。
大概原书中女主第一次见到的柳丞相就该是这个模样吧,冷月似的挂在苍穹,即便是奋力地踮起脚、伸出手也摘不到他的半点柔辉。
宁宁迟疑着停下了脚步,雨幕渐渐隔绝了她与柳琢春的距离,那股陌生感愈发浓烈,她感到有些害怕。
暴雨如注的街道上,只剩她和一个陌生的柳琢春太不安全了
宁宁下意识的转身就朝国子监的方向跑,运气好的话,或许国公府的车马还没走。
鞋袜踩进水坑里,宁宁甚至来不及提起裙摆,伞柄一晃,手腕就被攥住。
冰凉的手指就像海藻似的死死缠着她,宁宁不由地打了个冷颤,硬着头皮转身,她撞进湿漉漉的软和红里。
方才还似冷月般的少年眼尾拖曳出绮丽的红痕,瓣也被咬得嫣红,点在玉白的面颊上分外勾人。
他似乎气恨了,咬着牙,明明眼尾淌着泪,齿间却是一声冷笑:“跑什么?看着哥哥这张脸腻烦了,便去找其他新鲜的吗?”
“哼,”不待宁宁回答,柳琢春便俯身,瓣上的血珠抿开,合上眼睫,少年有些战栗,却仍是顺从心意将这抹红印在了宁宁角,“做梦,这才哪到哪啊,宁宁,你又怎知哥哥日后不会生得愈发地漂亮?”
巧娘哪里想过会在大雨天接待两个湿漉漉的小孩,傍晚暴雨未有停歇之意,夜市必然开不了了,店里的姑娘们围在窗子旁吃些干果茶水,正闲聊时,蓦地听见滴滴答答的踩水声。
门口,濯风漱雪的如玉郎君,正曳红眼尾,长眉微蹙,瞧着眼中有几分伤心,直直盯着身侧的小女郎。
小女郎的一只手被少年扯着,另一只手拿着正滴水的纸伞,颇有些羞赫,问她:“巧娘,麻烦为我们找两身替换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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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琢春一张美人面总透着几分冷淡无心,雪白的肌肤与浓墨似的乌发黑白对峙,美得略显诡艳。
许是为了压颜色,他极少穿艳丽的衣裳,常年青白两色,更显得小郎君的美貌似冰雪般无情。
但今日柳琢春挑了两件朱红的衣裳,金丝在衣摆处绣着并蒂莲,黏黏糊糊有些配成一对的意思。
巧娘心里通亮,瞧破小郎君的心思后就催着吃果脯的宁宁赶紧先去换衣裳。
小姑娘腮帮子鼓囊囊的,灌了口茶,还没说出个什么,一袭红衣的少年便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大厅安静下来,窗边的雨声也远了,巧娘一只手还朝宁宁伸着要来揪她,其他姑娘的茶点从指尖咕噜噜滚下桌子。
美色灼人。
宁宁第一次觉得自己被阿春的目光给烫到了,少年半湿的乌发泼墨似的摇曳要腿弯,还有几缕缱绻地搭在他的颈侧、肩头,雪肤似拢了层潮气,湿润润如春水氤氲。他仍在气着,凤眸便似嗔还怒地瞥了眼宁宁,拢好衣襟走过去,莹白的指尖抿掉她嘴角白色的糖霜,声音清冷玉碎,“怎的就有这么饿?一时半刻也等不了?湿哒哒的衣裳穿着,回头染了风寒,可是又有借口,在冷落哥哥半个月?”
巧娘忽然闻着有些酸,姑娘们也都面面相觑,竟眼见一轮冷月掉进了醋缸里。
“哪有!阿春你冤枉我!”
宁宁一头扎进柳琢春怀里,湿漉漉的头发将他的拢好衣襟蹭乱,又露出细腻的雪白,她的脸颊蹭着肌肤。
“我是被祖母压在屋里学规矩了,好可怜的,没有阿春哥哥抱抱,也没有阿春哥哥喂零食,我都熬瘦了。”
宁宁吸着颊边的软rou,眨巴着眼睛仰头给柳琢春看。
颈侧残留着宁宁呼出的湿意,少年脸上的冰霜早就融了,藏在袖中的手指悄悄探出来攥住宁宁,唇瓣抿了几下,低头半敛着眸子望向她:“哥哥不想折磨自己,所以你说的哥哥都信。”
“但是宁宁,”攥着她的手指一点点收紧了,但又怕吓到小姑娘而生生克制到颤抖,冷月般的少年俯下身子,几乎是祈求了,他要宁宁答应:“不可以在哥哥面前转身跑向别人了至少,至少不可以让哥哥看见,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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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宁没想过要让柳琢春伤心难过,虽说少年的美色总有一种催人凌虐的脆弱感,但她不愿碾碎别人的月光。
宁宁觉得,阿春就像从前自己怎么也做不出的数学试卷最后一道大题,那十四分注定就不是她能得的。
一定一定收好自己的妄想呀宁宁
晚饭时候雨还是没停,宁宁换好衣服后就有些发懒,呼吸沉沉地,枕着阿春的大腿,双手圈住少年细而韧的腰肢,像抱着精致的布娃娃一样,安心入睡。
巧娘烘干了两人之前淋湿的衣裳,正往前厅送,却被几个趴在门口的小姑娘揽住了。
她们眼睛朝屋内瞥了瞥,皆流露出艳羡的神色来。
巧娘也看过去,正瞧见小郎君搁下了手里的书卷,莹白的指尖一点点拢干净宁宁颊边的碎发,他半垂着眼睫,但笑意却仍顺着纤长的睫毛倾泄,唇角弯弯,像在做什么顶顶有趣的事情,他长久地注视着睡得无知无觉的小姑娘,终了轻轻捏了捏她腮边被压出来的软肉,乌发随着少年弯腰的动作遮住了他们,但巧娘窥见他莹白耳垂上的一点红晕,笃定那一定是个亲吻。
是少年郎满心珍重又羞怯惶恐的亲吻。
担心她会醒来,还担心她不醒来。
雨仍在下,窗边只有风声雨声透过来,宁宁迷迷糊糊中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阿春病骨支离,繁复的翡翠烟罗绮云群里,隐约露出他苍白的手腕。阿春眉眼比之现在更加冷艳,病弱非但没有消减他的美色,更添了凄凉的春情。
耳垂上坠着一双血玉坠子,随着他抬头的动作,泪珠滑过耳畔,滴在血玉上,仿佛是他哭出的血泪。
阿春的手往下捧着他的肚子,衣裙下水滴状的孕肚几乎坠得他要伏到地上。
但他执拗地仰着脸,苍白唇瓣上血痕斑驳,梦里阿春靠在国子监后院的老榕树下,痴痴地望。
他好像在等一个人。
两腿之间不断溢出的污血染红了地上的梨花瓣,阿春撑不住倒在了一片雪白里。
他也要碎成一瓣一瓣落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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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宁再醒来时,已经是晚饭的时间,她脸颊贴着凌乱柔软的朱红衣衫,刚动了动,温凉的手指便先替她抚掉了脸上的碎发,比梦里更青涩健康的阿春垂着眼,低声与她说话:“睡了好长一觉,哥哥都要怕了。起来吧,巧娘他们准备了晚饭,还煮了碗姜汤,一会哥哥盯着你喝掉。”
怔怔地望着阿春,宁宁有些恍神,圈着他的腰却说不出话。
梦里的阿春在等谁呢?
又是谁把阿春催熟、然后又丢弃了他?
她忽然讨厌把神明拉下神坛的戏码了。
“装傻对哥哥可没用,哼,姜汤一定要喝的。”柳琢春见宁宁不作声,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唇畔猝然弯起来,威胁得十分温柔。
宁宁胡乱点头,又将脸埋进阿春的怀里,胳膊一点点收紧,少年纤细柔软的腰肢被她勒出旖旎的弧度。
“唔做噩梦了吗,宁宁?”
腰间传来紧实的压迫感,小姑娘柔软的脸颊仅隔着一层布料紧紧贴着他的肌肤,柳琢春攥紧手指,但仍压不住蔓延全身的粉红。
压住了喉咙里餍足的低y,他抬手揉了揉宁宁的发顶,轻声哄道:“梦都是反的,宁宁不怕。”
“不怕”
在纷繁的思绪里醒神,宁宁昂起脑袋,碎发被阿春揉得炸起来,烛光一照,影子像朵花似的,柳琢春手指动了动,克制不住想把她掬在手心。
“宁宁不怕!”
仰起脸碰了碰阿春的额头,在他怔怔的注视下,宁宁却像做了什么决定一样,表情严肃地说:“哥哥也不要怕,宁宁会保护你的。”
指尖陷阱手心里,尖锐的痛感冲不散柳琢春心头的战栗。
怎么可以这样呢?他望着宁宁亮晶晶眼睛,忽然提不上气,几乎要溺毙在里面了。
“好哥哥只要有宁宁,哥哥就什么都不怕。”
晚饭巧娘准备的是羊肉汤,屋外风雨阵阵,屋内大家围坐在饭桌旁喝着热乎乎的肉汤,浑身发暖,被雨淋透的虚寒也彻底被驱散。
宁宁话多,掰着饼子和姑娘们聊天,手上不仔细,一大块一大块的往碗里扔,泡也难泡透,白费一碗鲜汤。
“嚼东西的时候别说话,仔细噎着。”
柳琢春将宁宁的碗端到自己面前,又将自己掰得细碎的羊肉泡馍放到宁宁跟前,蹙眉轻声慢语地教训她,但用手帕给小姑娘擦唇角的动作又实在纵容得很。
“又来又来,阿春,你好扫兴哇。”
宁宁别过脸不让他碰,嘴里小声埋怨,扯着巧娘的手正要继续和她说话,却见巧娘瞟了瞟她身后,脸色异常。
汤匙和碗沿相撞发出叮当的声音,宁宁转身,正瞧见冷月似的少年垂眸盯着手背上被溅到的汤汁,纤长的睫毛挂着细碎的泪花,明明是一张冷淡无心的美人面,但泪水却像为她提前备好了似的,她一说他就落。
“哥哥”
熟捻地软下声音,宁宁扯住阿春的一截衣袖,少年面无表情,仍盯着汤碗,但衣袖下的手指已经顺着她的力道被一根一根攥住。
宁宁得寸进尺地腻到他怀里,没骨头似的圈着少年的腰,扬起脸可怜兮兮地道歉:“都是宁宁又惹哥哥伤心了,哥哥打我吧呜呜呜”
眸中升起愠色,柳琢春目光终于落到宁宁扮可怜的脸上,咬牙切齿瞪了半晌,最终却是自己先红了眼眶,“你就笃定哥哥舍不得,所以就要把哥哥一颗心揉圆搓扁了任你糟践是不是?”
“你、你冤枉我!”
宁宁昂着脑袋叫嚣,又忘了自己在哄人,眼睛瞪圆了凶巴巴地要和阿春对峙。
但没开口就被少年冷着脸喂了一勺肉汤,眼尾仍残留着湿红,但柳琢春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岔开腿将宁宁拢到怀里,“你说你的,我喂我的,今日不许再和哥哥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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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小姑娘们又拉着宁宁一起做口脂,屋外雨小了些,宁宁坐在女孩堆里,笑眼弯弯,左一句右一句哄得姑娘们心花怒放,亲热得围着她不放。
柳琢春被挤在窗边,望着宁宁一副乐陶陶的模样,脸色愈发阴沉,攥着书卷的手指几乎要将纸张给捏碎。
没心肝。
暗自骂了她一句,柳琢春忽地起身挤到宁宁身边,衣衫带来一阵雨后的凉意,他又偏向宁宁靠了靠,手指捏起风干的玫瑰花苞,少年神色淡淡,语气自然道:“哥哥还没见过怎么做口脂呢,宁宁教我。”
阿春的唇瓣略薄,但唇珠饱满,每次他难过时抿唇,都会将那一点唇珠o得鲜红欲滴。
宁宁望着身侧少年矜持冷淡的面容,脸蹭到他肩头,实诚地说:“哥哥嘴巴生得花朵一样好看,更适合涂口脂才是。”
“你、”阿春下意识咬了下唇瓣,垂眸望向宁宁,片刻后忽而俯身,温热的唇瓣从她指尖叼走风干的玫瑰花苞,留下一片润泽的水光,烛火下涟涟生辉,烧到宁宁心头。
“你若是想涂,哥哥怎会不允?”
耳洞为她穿了,衣裙也为她试了,如今又是口脂,柳琢春不禁想,日后,他是不是还要为宁宁扮上红妆,盖上喜帕,做她的新嫁娘?
那样他还会允了宁宁吗?
柳琢春没想出答案,宁宁却圈住了他的脖颈,脸颊埋在他的颈窝,脚尖欢乐地蹬来蹬去。
“好喜欢阿春啊!阿春是宁宁最喜欢的人!”
猛烈的满足感直冲心头,柳琢春偏头蹭了蹭宁宁的脑袋,认命地叹了口气。
会的,不论是做宁宁的新娘,还是为宁宁相妻教女,他都会愿意的。
因为阿春喜欢的是宁宁。
因为阿春想要宁宁的喜欢。
巧娘是做生意的,自然更有眼力见,远远地得到柳小郎君状似无心的一瞥,便立即拿起团扇,招呼其他姑娘们去库房整理布匹。
屋里很快只剩下宁宁和柳琢春,风声雨声大作,烛火摇曳,映照出两支单薄的影子交缠。
柳琢春微微后仰,一只手撑在身后,另一只手摩挲着宁宁的脸颊,花瓣的唇角挽起,他觑着宁宁笑:“怎么?现在没人了反倒不敢欺负哥哥了?”
宁宁捧着口脂端坐在原处,望着昏暗烛火下的阿春,眉目间浅淡的阴影更衬出他神秘诡艳。
“不是。在想哥哥适合什么颜色。”
指肚蹭了点湿润的口脂,宁宁一只手撑到阿春xiong上,俯身,目光稳稳落在他的瓣上,树莓似的颜色一点点抹开。而她倒老老实实的,真就没有乱看。
但被宁宁ya着的少年却不高兴了,攥住她涂抹的手,阿春下意识tian了下发烫的珠才开口:“哥哥难道这般入不得你的眼,为何不看我?”
“我、我怕忍不住”
宁宁红着脸跪坐在阿春两tui之间,窘得额头都冒出一层薄汗。
“忍不住什么?”
阿春半敛眸子,垂首抵住宁宁汗湿的额头,伸手将她抱进怀里。
“阿春阿春的嘴巴看起来很很好吃。”
“”这倒轮到柳琢春羞红脸了,本来酸溜溜地要质问宁宁,何曾想问出的话倒使得他心花怒放。
手指一点点揩去她额角的汗珠,柳琢春倾身,将肩头散乱的乌发拢到耳后,清冷精致的一张美人面挨到宁宁眼前。
“就为这吗?傻,你想吃,哥哥怎么舍得不喂饱你?”
湿润嫣红的瓣一点一点靠近,直至柔软地覆盖上。
宁宁神经绷紧,仔细着识海里的声音。
但,一切都静悄悄的,只有她和阿春的心跳如擂鼓。
所以原来攻略对象主动倒贴亲近不算违规?
宁宁正想的出神,瓣却被轻轻咬了一下,阿春贴着她的角,口脂晕开在他们嘴巴周围,像是亲吻中yao破了一颗桑葚。
少年纤长的睫毛搔弄得宁宁脸颊微痒,他哑声问她:“好吃吗,宁宁?”
“没、没怎么尝出来”
攥住阿春温凉的手指一根根交缠,宁宁红着脸撒谎。
微微的战栗传来,冷淡无心的少年贴着宁宁的角愉悦地轻笑出声。
他将自己鲜妍的珠再次ya到小姑娘嘴边,纵容地哄:“哥哥在这,宁宁想尝几次哥哥就喂几次,只是”
语调微变,牙尖克制地戳了下宁宁的瓣,阿春柔美的笑里多了些意味不明的威胁,“只是宁宁绝不可以吃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