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ter4友情与浪漫(5)
说不上来是失落还是松一口气,杜湘岚的情绪渐渐平复,但x口还是隐隐震动着。
话锋一转,大家的攻击对象开始转向了杜湘岚。
「我从来没有考过班上第一名。」
「我从来没有成为最後一个留在躲避球场内的人。」
「我从来没有当过nv生。」
中间陆陆续续有几个人出局,在一片哄闹之中接受真心话大冒险的考验,但没多久还是轮到杜湘岚了。
「真心话大冒险?」
「??真心话吧。」她同样也认为这群人对於大冒险一定会有很疯狂的主意,她可不敢冒这个险,不过,她觉得待会的真心话应该也没有多好回答。
杜湘岚其实没喝过酒,也不打算喝酒,所以她没办法避开回答,这让她很是为难。
「你??喜欢什麽发se的男生?」余蓁情的眼睛骨碌碌地转了转,语尾是压抑不住的促狭。
杜湘岚愣了一下,嘴唇抿了起来。
这个题目其实十分友善,但在大家满是好奇的目光下,问题的意思似乎慢慢变成了「喜欢的男生是什麽发se」。
「就??一般的发se吧。」她啜了一口手里的果汁,想试图掩饰自己不自在的神情。
「欸──什麽发se算正常?灰蓝se吗?」有人追问了这麽一句,惹得大家笑了起来。
坐在不远处的孙靖龙喝了一大口啤酒,想让注意力集中在舌尖,但他发现无论是苦涩或是甘甜都显得索然无味。
「还是黑se?黑se很正常吧。」温妍出声帮忙找了个台阶,杜湘岚则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这桩事才算是过去了。
孙靖龙又举起啤酒罐yu饮,才发现罐子已经空了,他只好伸手打开另一罐啤酒,在昂首的同时,瞄了一眼杜湘岚泛红的耳廓。
又玩了几轮之後,有的人因不愿坦露真心话而多喝了好几杯酒,也有人在气氛烘托之下喝开了。
渐渐地,焦点也不再是游戏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天,偶尔趁着酒意互相爆料。
「陈始宏之前国中的时候喜欢一个nv生三年,却什麽进展都没有。」
「欸,我是醒着的喔,你以为我没听到吗?」
「真的假的?那个nv生知道吗?」
「应该知道吧??我有追她啊??」
「你怎麽追她的?」
「呃??跟她聊天?」
「烂si了,那你现在就是在追我吗?」
喝醉的人纷纷笑得东倒西歪,甚至直接趴在地上不愿起身。
见场面愈发混乱,几个人帮忙收了一下凌乱的地面便离开了,热闹的客厅顿时变得空旷了些,但剩下的人却正好是兴致最高昂的几个。
温妍在离开前问了杜湘岚要不要一起走,杜湘岚虽然滴酒未沾,但她觉得这样安静地听一群醉鬼聊天也满有趣的,而且孙靖龙和余蓁情都还在,於是她没有选择跟着离开。
「那孙靖龙呢?你感觉有很多故事可以分享。」气氛正好的时候,有个人戳了戳一直在角落喝酒的孙靖龙。
他没有答话,只是耸了耸肩,另一个人闻言却迫不及待地说了起来:「欸,我有个表哥知道你,他说在外面大家都很忌惮你欸!好像是因为你跟某个黑道老大有关系还是怎样的,连打架对方都不一定敢对你下狠手??」
见其他人都一副好奇的模样,那人越说越起劲,他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表哥对孙靖龙的形容,内容也因酒醉和兴奋而越来越夸大,甚至激动到舌头有点打结。
对於那些夸张的流言,杜湘岚是左耳进右耳出,但当她的视线地瞥向孙靖龙时,才发现他的情绪似乎愈来愈低迷,她正想开口制止说话的人,却已经晚了。
「你说够了吗?」
此话一出,所有人瞬间噤声。
孙靖龙靠在墙壁上,双眼半眯着,语气异常平静。
那人似是被这突然的发难吓到了,嘴巴张了又阖,不知道该说些什麽话,而孙靖龙也同样不发一语,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却令人感到越来越危险。
随着局面愈发紧绷,有些人声音极小地丢了一句他们要去厕所便蹑手蹑脚地溜走了,只留下几个人不知如何是好。
一直到陈始宏出声圆场,气氛才缓和了些。
「就叫大家不要再八卦了,害我又想起那个nv生??不然我们来玩砸n油机好了,我家有那个桌游。」他转了个话题,起身走向自己的卧室,没想到孙靖龙也迅速跟着站了起来,声音低哑地说:「我不太舒服,先去一下厕所。」
「喔??好啊,在转角那边,你等一下还是不舒服的话可以去我房间休息一下。」陈始宏只是愣了一下,很快地就接着他的话说道。
孙靖龙点点头,脚步飞快地走向厕所。
才短短几步路,孙靖龙的步伐却显得十分匆促,直到拐过转角,离开其他人的视野,他才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弯下身,懊恼地吐出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不该破坏和乐融融的气氛,他也知道那人说的其实并没有错,至少很大一部分是实话,只是他不想让别人知道那些事情。
尤其是杜湘岚。
虽然她说过她愿意知道更多事情,他也曾有意无意地试探过她??可他还是发现,他不敢让她完全看见活在y暗面下的自己长什麽样子。
一听见那些字汇,他的脑袋便嗡嗡作响,那不该在这个场合出现,也不该传进她耳中──藉着猛然冲上脑袋的酒劲,他出声打断了那人。
只因为他还想假装他和她是一样的人。
是不是只要他每天都准时来学校,他在杜湘岚眼里就能是一个正常人?是不是只要他的分数够高,她就能把他划进「我们」而不是「他们」?
酒jg让他的脑袋越来越混乱,情绪也b平常还要起伏不定,他蹲坐在厕所前,紧皱眉头。
而关着门的厕所里传出了说话的声音。
「欸,他刚刚g嘛突然那麽凶啊?吓si我了!」
「可能那些话都是假的?孙靖龙觉得他在造谣?」
「可是我也有听过那些传闻欸??不管了,在厕所待久一点再回去好了。」
经过短暂的沈默,忽然有人开口问道:「我问你们喔,你们是真的觉得杜湘岚和孙靖龙有可能喔?刚刚狼人杀的时候我听一堆人在撮合他们,我完全不能理解欸。」
隔着一道门,他们的声音显得又闷又模糊,但那人语气里的疑惑与嘲弄却重重撞进孙靖龙的耳朵,让本来蹲坐在地上的他下意识地弹跳起身。
「我是没什麽意见啦,但感觉就算真的交往他们也没多久就会分了吧?」
「对啊,我觉得他们很不合适欸,两个人差那麽多??」
听着那些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细数他们之间的差异,由心底升起的冲动让孙靖龙本打算箭步上前,大力推开门,然而在迈步的前一刻,他y生生地止住了。
打开门之後,他能说什麽呢?
他和杜湘岚没有不适合?他们可以在一起很久很久?
他的手突兀地停在半空中,过了几秒,又无力地滑落到身侧。
那些人说的正是他自己担心的事情不是吗?为什麽到了别人口中他又急着想要否认?
一阵晕眩袭来,孙靖龙扶住了额头,只觉得脑袋又昏又涨,全身发热,世界快速旋转到让他几乎没有办法继续思考。
为了抵抗晕眩,他一咬牙,重重捶了一下厕所旁边的墙壁。碰地一声,痛觉让他清醒了些,同时也让里面的人顿时噤若寒蝉。
孙靖龙踉跄地走进陈始宏的房间,然後昏昏沈沈地倒在床上,意识逐渐模糊。
客厅此起彼落地响起尖叫与高呼。
杜湘岚坐在一旁,双眼看着坐在砸派机前拼命按压按钮的人,心思却早已不在b赛的胜负上。
自从孙靖龙离席之後,她便始终注意着厕所的方向,不久後孙靖龙跌跌撞撞地从厕所回来,进了陈始宏的房间休息,但他的表情似乎显示着他的身t和心情都并不是太好。
眼看又有一个动作不够快的人被砸了满脸n油,大家在捉弄他的同时东张西望地想要拉其他还没玩过的人加入游戏,杜湘岚见状说了一声自己要去厕所,便悄悄地站了起来。
好在大家都沈浸於游戏之中,没有特别注意到她中途拐了个弯,走向房间。
杜湘岚站在关上的房门前,轻轻将耳朵贴在门上,但里头悄声无息。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伸手扭开门。
房间内灯光昏暗,孙靖龙躺在床上,凌乱的头发和cha0红的面容让他看起来有些狼狈。
他的呼x1均匀,大概是睡着了。
门外忽地传来一声惊叫,闻声孙靖龙眉头一皱,杜湘岚连忙反手关上门,将吵闹阻绝在门外,但却已经来不及了。
孙靖龙转了个身,双眼缓缓睁开,眼里带着一些迷茫和被吵醒的烦躁。
杜湘岚此刻离开也不是,上前说话也不是,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又过了几秒,孙靖龙眨眨眼睛,似是认出了眼前的人,他眼中的戾气立即退去。
「杜湘岚?」他的声音有点哑,轻轻地刮过了她的耳膜。
「嗯。」杜湘岚耳根一热,突然感到莫名紧张。
房门阖上以後,密闭的房间内只剩下他们两个,好在孙靖龙似乎并不是很清醒,没察觉到她的局促不安。
唤了她的名字之後,他顿了一下,慢慢起身坐到床沿,垂下头盯着地板,心情似乎隐隐有些低落。
杜湘岚走上前坐到他身边,柔软的床垫下陷,让孙靖龙缓缓将视线移到她身上。
「你??还好吗?」说完,她转头看向他,却在对视的那刻僵住了。
孙靖龙正低着头看她,这让他们之间几乎只剩下一个手掌的距离,而他直gg的目光让房间里的氛围顿时染上了说不出的暧昧。
杜湘岚呼x1一滞,下意识地想拉开太近的距离,但她每向後退一寸,孙靖龙就又往她靠近一点。
他的双眼反s着昏h的灯光,眉头轻轻皱起,像是不解为什麽眼前的人正不断远离他。
如此反覆了三次,他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不等杜湘岚做出反应,孙靖龙「哼」了一声,将头靠到了她的肩上。
随着肩膀一沉,杜湘岚的心跳猛地加速,由他身上传来的热度更是让她的脸渐渐泛起红晕。
「你喝醉了。」她有点慌张地想把他扶起来,他却不为所动,嘟囔着吐出两个字:「没有。」
他的脑袋在她肩上蹭了蹭,毛茸茸的头发扫过她的颊边,激起一阵痒意。
杜湘岚原本想推开他的手就这样停在空中,大脑一片空白。
隔了半晌,她才僵y地将手放回膝上,更确定他喝醉了。
「??你刚刚为什麽心情不好?」杜湘岚尽可能地忽视肩上的重量,把话题绕回了上一个问题,一心想得到答案。
是因为他不喜欢那人炫耀似的夸大说词?还是因为他不喜欢自己的身世?
她总觉得这跟他不愿意谈论自己的生活有所关联,而且明明前阵子就好了一点,为什麽今天却好像又变回原样,甚至更後退了一些?
「心情不好?」他喃喃重复了一次她的话,声音离她的耳畔极近。
「嗯。」她微微点了点头,接着他陷入一阵长久的沈默,久到她几乎以为他忘记了回答。
「杜湘岚,我一直觉得我们是不一样的人。」
孙靖龙蓦地低声开口,「你可能不那麽觉得,但你其实是个很善良的人??你会有很好的未来。」
他说得断断续续的,字句之间总要停上许久,像是正绞尽脑汁把破碎的话语变得完整,也像是在努力把这些话从心底深处掏出来。
「可是我不是。」他自嘲地笑了一声,「你如果知道我爸在做什麽事业你就会知道??我永远不可能有好的未来,我总有一天会变得跟他一样,这是我自己选的。」
杜湘岚张了张嘴想试图安慰他,但她不知道「他自己选的」是什麽意思,也不知道能说些什麽,只好继续安静地听他说话。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看见你打架那天,你跟我说你不想变得跟他们一样。」他的语速渐渐变得平缓,「我一开始没觉得怎样,可是到了最近我一直在想,你说的他们到底是指谁?如果你知道了更多关於我的事情,把我也归类到里面呢?」
闻言,杜湘岚怔住了,要不是孙靖龙提起,她几乎快忘记自己说的那番话。
当时的她会那麽说,大概是因为她执拗地想画出一条界线,不愿将自己动手的行为跟那些欺负别人的人混为一谈。
但她没有想到,那条界线却无意间成为了他们之间跨不过去的坎。
或许是因为深埋心中的担忧总算被说出,孙靖龙的心防就此卸下,行为举止也变得愈发直率。
「有很多事情在认识你之前我都不在乎,可是现在我却越来越在意??」他的话没说完,没说他究竟是在意她,还是那些事情,抑或是两者都有。
孙靖龙转过头,下巴抵在她的肩上,用朦胧的醉眼正视她的侧脸,看着看着,他g起了唇角。
杜湘岚的眼角余光瞥见了他的笑意,心脏重重一跳,只能咬着唇不敢转头,但她也没想再推开他了。
「我会ch0u菸、喝酒、打架??我的家庭也不像其他人一样正常。」孙靖龙伸出手在她眼前一根根地折下手指,「有时候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有些东西不是我说想改就能改的,像是我爸,就算我不跟着他,他也一辈子都会是我爸。」
两人的距离之近,他说话时吐出的温热气息拂过她的脸颊,杜湘岚全身的肌r0u绷得越来越紧,他再次开口,而她屏息等待他的下一句话──
「杜湘岚,如果我不是你想像中的正常人,甚至称不上是个好人,你会喜欢我吗?」
他说完之後,整个房间都静了下来,好一会,杜湘岚都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
她的脑中不断重复播放着他刚才的问题,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的语尾似乎带着一丝委屈。
她会喜欢他吗?
杜湘岚知道,如果她回答错误,他从今天起便会转过身,走向与她相反的道路。
可是她有勇气承诺无论他是个什麽样的人,她都会喜欢他吗?如果她哪天发现自己做不到,他是不是会更加失落?
杜湘岚的嘴唇微微颤抖,但她还是一点一点地张开了嘴巴──
「会。」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
然而过了许久,孙靖龙都没再接话,杜湘岚忍不住转头看了他一眼,这才发现他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已经靠着她的肩膀睡着了。
她瞬间松懈下来,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好笑,但当她想扯出笑容,却发现全身的力气早已被ch0u乾。
门外传来喧闹的人声,她侧头凝视着孙靖龙的睡颜,良久,她才小心翼翼地撑着他的身t,把他放倒在床上,然後蹑手蹑脚地离开房间。
「这种时候,你的手肘要快速地举起来挡。」偌大的地下室里,一名平头的男子朝着空中挥了一拳,接着屈起手臂举在头的右侧,示范要如何挡下攻击。
见眼前的少nv点点头表示明白後,他冷不防地抬手朝她挥去。
她立刻照着他教的方法举起手肘,而他的手也停在她的手臂前,没有打下去。
「嗯,做得不错。」冯绍平点了点头,杜湘岚这才缓缓放下手,长吁了一口气。
「今天简单的招式大概就这几个了,接下来的会b较累,也b较难。」他扭了扭脖子,「等一下教你被压制在地上的处理方式。」
闻言,杜湘岚微不可察地愣了一下。
她在冯绍平的指示下躺到木地板上,待他两脚跨过她的腰侧,以高跪姿压住她的双手时,她的身t愈来愈僵y。
她渐渐听不见冯绍平在说些什麽,意识彷佛回到了被压在教室地板上倒粉笔灰、拉扯头发的场景,那些nv生围在她身边,面带戏谑,下手却一个b一个重??
无能为力的窒息感让她浑身颤抖,她开始拼命挣扎,动作剧烈到整张脸都胀得通红。
冯绍平连忙松开手,起身蹲到杜湘岚身边查看她的状况。
「是我太用力了吗?」他的脸上露出了罕见的慌张,杜湘岚没有回答,只是抬手遮住了脸,x口不断起伏。
过了一会,地下室响起了压抑的ch0u泣声。
见她情绪不对,冯绍平沈默地坐到一旁,无论练习多累、时间多长,她都不曾如此失态,那麽想必不是力道的问题。
「你真的只是为了防身才来的吗?」等杜湘岚的呼x1渐渐平息,冯绍平如此问道,「像是你爸说的,为了防新闻里那种坏人?」
她猛地张开布满雾气的双眼,视野中,他看着她的眼神格外平静且透彻。
杜湘岚还是没有说话,冯绍平也不勉强她,倾身从靠在墙边的背包中拿出了一包卫生纸,顿了顿之後,他ch0u出其中一张,伸手靠近她的脸。
见她没有闪躲,他拿着卫生纸一下下在她脸上轻按,帮她擦掉眼泪。
「你爸妈都不知道?」冯绍平问。
事已至此,杜湘岚很难再装作若无其事,於是她点了点头,缓缓坐起来,自己接过了卫生纸。
冯绍平好似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这让杜湘岚感到无b狼狈,就好像所有不堪都在他面前被一一揭开,她甚至不知道他到底猜到了哪个地步。
但没多久,狼狈渐渐被忐忑所掩盖。她害怕冯绍平会直接告诉她父母,那她之前所有的伪装与逞强都将变得毫无意义。
思及此,杜湘岚抬起头望向冯绍平,眼中带着一丝丝的恳求,而他看懂了。
他再次陷入沈默,许久之後他才开口:「那你原本想学什麽?只有防身术吗?」
没料到他会这样问,杜湘岚怔住了,思绪却忍不住随着他的话开始运转。
她真的只想防身吗?学会防身,她就能再也不被欺负吗?
心中隐隐约约有个念头浮现,杜湘岚张了张嘴,犹豫很久,才小声地说:「我想反击。」
冯绍平挑起眉,但似乎也并不是特别意外她的回答。
「我想反击。」她又重复了一次,语气更加坚定。
冯绍平看着她眼里摇曳的火光,半晌过後,他颔首应道──
「好,那我教你。」
「铃铃铃铃──」
一阵闹钟声将杜湘岚吵醒,她打了个呵欠,伸手按掉闹钟。
是因为要见他,所以才梦到这个梦吗?
她看了眼时间与日期,随後从床上起身,开始准备洗漱。
从厕所出来以後,杜湘岚打开衣柜,不由自主地看向被摆在最里面的运动服──那是以前她去找他训练时总会穿的。
不过,距离他们上次见面已经过了好几个月,甚至快一年了。
她顿了一下,思绪越飘越远。
杜湘岚很怀念以前训练的日子,她还记得每次学会新的动作并成功使出的雀跃感,也记得拳头划破空气的畅快感。
那是她国三时最自在也最痛快的时光。
对她而言,冯绍平是个很好的老师,虽然他很严格,但有时还是会流露出一点温柔,尤其是在知道她学防身术真正的原因之後。
在训练时,两人的互动多半是他讲解动作,她安静地听,很少有其他对话。
只有在她t力透支,连带着情绪溃堤的时候他会停下,简单慰问过後,冯绍平会讲一些他自己的事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杜湘岚有时也会主动跟他说自己的事。
向他倾诉,接着把所有的愤怒与悲伤都融进汗水里──这是那充满苦难的一年中,她唯一的镇痛良药。
「你要出门?」就在杜湘岚陷入回忆时,严秀芬经过她的房门口,瞧了她一眼後如此问道。
杜湘岚一惊,猛地被拉回现实。
「嗯。」她压下些微的慌张,短促地回应。
「读书?」严秀芬又问了一句。
「??嗯。」她停了几秒才点头回答,这让严秀芬瞅了她好一会,就像是在审视她的可信x。
杜湘岚被看得有点紧张,也有点不耐,但她还是制作没有察觉,继续低头挑选衣服。
最终,严秀芬没有再多说什麽,徐徐离开了她的房门口,而杜湘岚把手伸向白se上衣和牛仔k,加快了准备的动作。
为了让杜湘岚方便抵达,两人约在了她的学校附近。
此刻的杜湘岚正左顾右盼着寻找他们相约的咖啡厅,没想到b起先找到招牌,她先认出了落地玻璃门後的身影。
冯绍平穿着白se衬衫和牛仔k,头发相较之前留长了不少。
他坐在离门口颇近的位子上,支着头望向前方,似乎正出神地在想些什麽,眉头微微拧起,看起来b平常还要严肃。
当杜湘岚一推开门,冯绍平的视线便随着风铃声移了过去,很快就认出了她。
她径直走到他前方的座位坐下,两人对视一眼,各自点了点头,就当作是打了招呼。
「你要点什麽?」冯绍平把菜单推到了她面前,她随意地浏览了一下,b向一杯看起来中规中矩的拿铁。
他唤来了服务生,而在点完餐之後,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沈默。
杜湘岚突然意识到,其实他们很少为了训练以外的事情见面,更别说是两人单独面对面坐在咖啡厅里聊天。
他们唯一一次不是为了训练而见面,大概就是将近一年前的最後那次吧。
想起那一天,杜湘岚忍不住开口了:「对不起。」
冯绍平挑起眉,像是不明白为什麽她嘴里忽然迸出这麽一句话,而她垂下头,低声说道:「那天我害你??」
杜湘岚不知道该如何描摹那天的情景,但冯绍平懂了她的意思,淡淡地打断她未完的道歉:「没事,从我决定要教你防身以外的东西开始,我就知道会有那一天了。」
杜湘岚原本还想说些什麽,但冯绍平无b平静的表情明明白白地告诉着她,他的心中没有半点怨怼,这让她终於放下了心中的大石。
两人最後一次见面那天,严秀芬带着杜湘岚怒气冲冲地找上了冯绍平他们家,打算向他讨个说法。
「我们应该只有要你教她如何防身,没有要你教她如何打人吧?」
或许因为是她们有求於人在先,严秀芬一开始还算是客气,语气自然得彷佛真的是在询问他,而不是暗藏着刺。
「对她来说,那或许也是一种必要的防身方式。」冯绍平答道。
严秀芬嗤了一声,「所以,你所谓必要的防身就是指动手打人?你就是这样教我nv儿的?」
严秀芬的言词越来越尖锐,而冯绍平却丝毫没有要退让,双方你来我往,杜湘岚记得自己当时好几次都想要帮冯绍平说话,却次次都被严秀芬挡下。
两人之间的火药味浓厚到连冯绍平的爸爸都被惊动,跑到了客厅想要替他们打圆场。
最後,冯绍平的一句话让场面彻底失控──
「身为母亲,我觉得你一点也不了解她。」
他的语调平稳得好似在诉说一个事实,然而,他话里暗藏的无奈与谴责却切切实实地引燃了严秀芬的怒火。
唰地一声,她拿起了桌上的杯子朝他泼去。
「我还不需要你一个二十岁出头的人教我怎麽教小孩!」严秀芬失态地朝着冯绍平怒吼,眼睛发红。
语毕,她不顾冯绍平爸爸的阻拦,抓起杜湘岚的手便转身离开了冯家,而杜湘岚跌跌撞撞地被拖着,却还是伸长脖子不断回头。
最後那几眼,她只看见冯绍平脸上的水珠滴滴答答地落下,却没能看清他狼狈的模样底下究竟是什麽表情。
好在,今天的见面让她终於能够确定冯绍平没有在生气。
「一杯拿铁。」服务生清亮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沈重的氛围,杜湘岚接过那杯拿铁,道了声谢。
放下担忧以後,她的举止变得自在许多,甚至开始偷偷打量冯绍平明显和以前不一样的蓬松发型,当然,她的视线没能逃过他的捕捉,但他也不甚在意,而是说:「看起来你的高中生活过得还不错。」
这下子换杜湘岚不明白他的意思了,她微微歪了歪头,冯绍平补充道:「你整个人看起来都变得b较有jg神了。」
以前的她似乎活得很压抑,情绪也很不稳定,只有在学会新招式的时候才能偶然瞥见从她身上迸发出的生命力。
不过??光是杜湘岚现在一边愉快地喝着饮料,一边偷瞄他的样子,他就足以确定她现在的生活至少还算不错。
这让本想问她国三最後那段时间过得如何的冯绍平打消了念头,毕竟现在过得好就好了,那种过去提了也只是徒增伤心。
「你应该也过得还不错吧,我有看到你考上了警察。」杜湘岚想起了她在他的社群软t上看到的贴文,「你那时候不是说你最希望的就是自己一毕业就考上警察吗?」
那天不欢而散之後,在严秀芳的严格管控之下,杜湘岚和冯绍平再也没见过面,一直到最近她才意外找到他的社群软t帐号,两人也重新拾起了联系。
没想到,冯绍平的嘴角溢出了一丝苦笑,「是没错,不过我後来发现??即使我当上了警察,还是会有很多无能为力的事。」
冯绍平隐晦地跟她讲了一些警界的黑暗面,像是警局内的压榨、黑白两道的纠纷等等,让她听得一愣一愣的。而每当杜湘岚从他口中听到黑道两字,她的心中总会升起一种微妙的感觉。
两人渐渐透过交谈重新熟悉起来,彷佛回到了在地下室谈心的日子。
「你跟你妈现在关系如何?」冯绍平用x1管搅了搅杯中的饮料,不经意地问。
杜湘岚的动作一僵。
「也是,我没来得及跟你说,不过你可能也感觉得到吧。」她垂下眼睛,想尽量表现得自然,靠在杯边的手却无法控制地颤抖。
就像是怕冯绍平不能了解,杜湘岚接着解释道:「有时候我会分不清楚,我最不想经历的恶梦,到底是被那群nv生压在地上倒粉笔灰的那天,还是终於被她发现的那天。」
说完以後,她才发现自己喉咙发紧,是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勉强把这些话说出来。
本只是随口一提,毕竟从严秀芬那天失控的反应,冯绍平心里也大概有了猜测,但他还是没想到她们的隔阂至今都没有化解。
身为外人的他无从安慰,只能像以前一样用其他话题转移她的情绪。
「你从刚才就一直在看我的头发,看起来很奇怪?」冯绍平0了0自己的头发,提起这个,他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
「不会啊,只是跟以前很不一样。」杜湘岚顺着他的话将视线移过去,瞅着他闪着光泽的黑发,她的手指蠢蠢yu动。
察觉到自己幼稚的念头,她赶紧埋下头啜饮拿铁。
杜湘岚记得他以前留平头是因为训练的时候b较不会受到头发g扰,但当警察难道就不用吗?
等她喝了好几口拿铁,冯绍平都没有再接下去,她疑惑地抬起头,却撞见他一脸yu言又止的模样。
「也没什麽。」他抿了抿唇,也喝了一口刚送上来的n茶,试图压下自己的窘迫,「只是??被其他人说看起来很菜。」
若不是冯绍平停顿了片刻,耳尖还泛着红,不然他单听他说话的语气,杜湘岚差点就会被他的平静无波蒙混过去。
她噗嗤一声,完全可以想像出令冯绍平如此尴尬的场面会是什麽样子,他的资历、外表,再加上一板一眼的行事作风,的确有可能招来其他人的调侃,甚至是在闲暇时间围在一起戏弄他。
不过,冯绍平难为情而非愤怒的反应,说明了那些人并不带着恶意。这也正是为什麽杜湘岚能如此放松地笑出来。
在冯绍平的视线扫来以前,杜湘岚就收起了笑容,轻咳一声,「没有,我觉得你以前的发型也很好。」
虽然这句话接续在刚才的笑声後面显得yu盖弥彰,但这的确是杜湘岚发自内心的想法,冯绍平扫过她的表情,神se渐渐恢复自然。
「我去上个厕所。」杜湘岚扭扭脖子,站了起身。
经过冯绍平身边的时候,她伫足许久,久到冯绍平都忍不住抬头看她,她才鼓足勇气把手伸到他头上──
杜湘岚一下下地替他捋顺本来就很整齐的头发,让指尖多次抚过他的发丝才撤手。
「你的头发乱了。」她一本正经地说,和冯绍平解释自己为何改变发型的口吻别无二致。
闻言,才刚把手收回来的冯绍平挑起眉,没有多说什麽。
就在她把手伸向他的同时,他下意识地想出手挡下,反应过来对方是谁以後他才生生克制住自己的本能,将已经举到半空中的手默默放回膝上。
??当然,他没有阻止她,并不代表他就会相信她的说辞。
杜湘岚终於遂了心愿,确认他的头发果真和看起来一样蓬松柔顺,这让她连走向厕所的背影都带着愉悦。
像个孩子一样。冯绍平目送她离开,不由自主地g起微笑。
而落地窗外,孙靖龙抿紧了嘴角。
孙靖龙本来只是刚好经过,但当他意外瞥见咖啡厅里的杜湘岚时,他的注意力便被x1引了──然後发现她的对面坐着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的年纪似乎b他们还要大一些,浑身上下都透着清冷的气质,有那麽几个瞬间,孙靖龙彷佛看见那人和杜湘岚的身影重合了。
但与他淡漠的举止相反,在短短几分钟内,杜湘岚露出了好几次笑容,浅笑、忍俊不禁、开怀大笑??
她几乎没有这样对他笑过。
孙靖龙深x1一口气,却仍然压抑不住心头冒出的酸意。
每一次难得看见她笑的时候,他都像是如获至宝,但对於某些人来说,她的笑似乎只是触手可及的日常。
他的双眼牢牢注视着那两人,心绪起伏不定。
直到看见杜湘岚伸手0了那人的头,孙靖龙的呼x1骤然停滞,脑中好像有一根弦断了。
只见杜湘岚动作轻柔地抚0对方的黑发,眼里隐约闪着光,他的脚动了动,想上前,却又找不到任何理由。
不知不觉间,他的下颚线绷得si紧,心里充满酸涩的情绪。
最後,他撇开眼,转身就走。
孙靖龙从没有想过,自上次他在陈始宏家喝醉以後,他和杜湘岚的第一次碰面会是这种场景。
前几天清早,孙靖龙在陈始宏家里醒来。
他的头因为宿醉而胀得发疼,他嘶了一声,皱眉看向身边睡得极为安稳的陈始宏。
昨天晚上发生了什麽?
孙靖龙记得他们一群人到了陈始宏家,一起吃炸j、玩狼人杀和我从来没有??
从这里开始,他的记忆隐隐约约变得模糊,但他还是能记得他似乎对某人生了气,後来又在厕所那边听见其他人的闲言闲语,接着跌跌撞撞地到陈始宏房间休息??
然後呢?孙靖龙茫然地想。
他环顾四周,努力回想昨晚进房间之後发生的事情,虽然他的确有可能一路睡到早上,但他的直觉告诉他不只那样,中间似乎还发生了些很重要的事。
但他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这种记忆缺失一块的感觉令人十分焦躁。
早晨的yan光从窗户洒进室内,过了一会,陈始宏便被刺眼的白光照醒了。
他睡眼惺忪地伸了个懒腰,余光瞥见孙靖龙坐在床上的身影,半晌,他浮夸地把棉被拢在x前:「我们难道??」
「闭嘴。」孙靖龙r0u了r0u太yanx,毫不留情地瞪了根本没喝酒的陈始宏一眼。
陈始宏耸耸肩,扭身探向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他倒头躺回枕头上,却在准备睡回笼觉之前被孙靖龙出声打断。
「我昨天进房间之後还有做什麽事吗?」孙靖龙问。
「应该是没有吧?至少你之後就没有出来过了。」陈始宏打了个呵欠,回应道:「等我回房间的时候你已经睡si了,我也懒得把你送回家。」
「??那有人进过房间吗?」他不si心地追问,那种揣揣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让他没办法相信自己断片後什麽都没发生。
「g嘛?你断片?」陈始宏发觉孙靖龙似乎不太对劲,「至少房间内看起来满整齐的,你应该是没有做什麽丢脸的事。」
「但是??」孙靖龙拧起眉,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陌生的画面──他的下巴靠在杜湘岚肩上,距离极近地望着她的侧脸,他似乎还含糊地吐出什麽话??
靠。
热气迅速由脖子蔓延到头顶,让他整张脸涨得通红。
「那杜湘岚呢?」孙靖龙急急地问,陈始宏瞬间了然,暧昧地打量起他泛红的脸。
「她有没有进房间我还真的没注意到,不过你进去之後没有多久她就默默离开了,没有待很久。」
啧,现在看起来可能不是默默离开,而是落荒而逃。陈始宏想着。
孙靖龙崩溃地抓乱自己的头发,却没办法从陈始宏口中得到更多有用的资讯,而除却那个暧昧的画面,他竭力思索也没能再想起任何事情。
日子又过了几个礼拜,在寒假的尾声,学生们陆陆续续回到学校进行返校打扫。
走在前往教室的路上,杜湘岚莫名紧张。
她回想起大家聚在陈始宏家的那天,孙靖龙喝醉了靠在她肩上,不仅吐露心声,还问她会不会喜欢他??然後她说会。
她为什麽会这样回答?
在这个寒假,杜湘岚思考过这个问题无数次,是因为不希望两人的关系破裂吗?还是因为──她真的已经喜欢上他了?
杜湘岚不敢肯定,但每当她想起自己吐出的答案,整个人就好像被泡进当时的氛围里,周身温度升高、心跳加快。
令她感到困扰的还有??孙靖龙在睡着以前究竟有没有听到她的答案?他又为什麽要问她这个问题?
思及此,杜湘岚攥紧背包的肩带,站在教室门口深x1了一口气,才得以装作自然地走进去。
没想到才刚进教室,她就不可避免地撞上了一群男生围绕着──黑se头发的孙靖龙?
班上不少人都忍不住瞧着他,杜湘岚也是,一时间都忘了自己刚才还在担心两人之间会不会因为在陈始宏家发生的事而产生尴尬。
除了标志x的蓝灰se头发被染成黑se之外,孙靖龙今天穿着一身黑,整个人和以往相b少了几分张扬。他和简石恩等人聊着寒假发生的事,脸上虽然挂着笑,但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聊起天来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
「好看吗?」
就在杜湘岚不知不觉看到出神,脑中冒出无数个和孙靖龙有关的问题时,突然,她的耳边响起一道悠悠的声音,她猛地侧过头,只见余蓁情促狭地看着她。
杜湘岚这才回过神来,感到一阵窘迫。
好在余蓁情没有紧抓着这点来逗她,反倒是领着她走到两人的座位附近,不着痕迹地和孙靖龙拉开一段距离。
「你看起来很烦恼的样子,你们发生了什麽事吗?」余蓁情压低声音,语毕还朝着孙靖龙的方向努了努嘴。
「??呃?」杜湘岚没料到她会这麽问,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麽才好。好像否认也不是,直接说出来也不是。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温妍也加入了她们的对话。
「对啊,你刚刚已经走到离他这麽近的位子看着他了,他也没有跟你打招呼。」为了配合余蓁情营造的氛围,温妍同样小声地说,余蓁情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补充道:「很明显,这个寒假你们一定发生了什麽,不然怎麽会一个yu言又止,另一个却反常地表面上装没事,但其实一直注意着我们这边。」
看着眼前两人有如在分析机密情报的神情,杜湘岚感到又无奈又好笑,却还是顺着她们的对话看向孙靖龙。
不过,她只看见他和其他人聊得愉快的侧脸,并没有如余蓁情所说的捕捉到他的视线。
「他没有在看我们这里啊。」杜湘岚转过头,满脸狐疑地说,心里却隐隐升起了不安。
孙靖龙刻意不看向她,是因为记得那晚发生的事,所以觉得尴尬吗?
「不,有人看向他,他却没有看回来就是最奇怪的地方。」余蓁情严肃地说,一语道破了杜湘岚内心的担忧,「这只能说明他是故意不回看你,不过我还是有方法可以证明他从你一走进教室就在注意你了。」
这句话引起了杜湘岚和温妍的好奇,於是余蓁情清了清喉咙,故作惊讶地说:「什麽?你说有人跟你告白,然後你答应他了?」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在众人喧哗的教室里几乎快要被淹没,但孙靖龙还是立刻朝她们那边看了过去。
三人同时注意到孙靖龙带着错愕的视线,余蓁情忍住窃笑,又补了一句话:「好羡慕喔,那温妍就成为我们三个当中第一个交到男朋友的人了。」
闻言,孙靖龙的表情微微一滞,接着便若无其事地把头转回去继续聊天。
「看吧?」余蓁情对着她们挤眉弄眼,「我就说他一直有在注意这边。」
正当余蓁情为自己的临场发挥而沾沾自喜,杜湘岚则困惑於孙靖龙的若即若离时,没有人注意到温妍听见那句话以後的僵y与不自在。
「对了,而且我还推测出一个孙靖龙会把头发染黑的原因。」话是这麽说,但余蓁情迟迟不讲出下一句话,只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杜湘岚。
这让一头雾水的她心里渐渐升起一丝丝的紧张和期待。
吊足她的胃口以後,余蓁情才慢吞吞地说:「你在陈始宏家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不是说你喜欢黑发的男生吗?」
闻言,杜湘岚愣了一下。
「大家注意一下这边!要开始分配打扫工作了!」就在此时,讲台上的卫生gu长正好高声吆喝道,中断了三人的对话。
最後,杜湘岚被分配到扫落叶的工作,和她一起打扫的几人当中刚好包括了孙靖龙。
c场边,大家拿着竹扫帚将落叶扫成一堆又一堆的小丘,四周响起一片唰唰声,偶尔夹杂几句闲聊。
杜湘岚悄悄地看了埋头扫地的孙靖龙一眼,数次想搭话,却又因为他今天疏离的态度而却步。
偏偏他们很常同时将落叶扫进同一堆小丘,不断碰面却又没有半句对话的状况,让杜湘岚越来越肯定孙靖龙是在为那天的事情而感到尴尬。
至於染头发??有很多可能的原因吧?不一定就是因为她当时脱口而出的那句搪塞??
等他们又一次在落叶堆前碰头的时候,孙靖龙忽然停下脚步,说:「你??」
一听见他的声音,杜湘岚迅速抬起头,全身紧绷地等待他说出下一句话。
「你那天??」孙靖龙蹙起眉,张张口想说些什麽,又撇过头低声说道:「算了。」
杜湘岚敏锐地察觉到一丝怪异,连忙追问:「我怎麽了?」
「没事。」他闷闷地说,转身就走到了角落继续扫落叶。
那天?指的是在陈始宏家的那天吗?
杜湘岚快步跟了过去,脑中闪过无数个可能x,难道是她那天在玩游戏的时候不小心说了什麽让他不悦的话?还是他那天因为睡着了,所以真的没有听到她的回答?
虽然??如果是後者的话,杜湘岚觉得自己应该没有勇气再对着他说一次,但她还是在他身边站定後,又问了一遍:「我到底怎麽了?」
孙靖龙没有回答,扫落叶的动作也没有停下,但他周身却散发着低气压,并不像是真的没事的样子。
杜湘岚的脑子都快打结了,就算她想出了各种可能会惹他不开心的原因,但他如果不说的话,她也没办法确定是哪一个。
「你不开心?」她只好直白地问了出来,只不过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她的语气除了探询之外,还带上了劝哄的意味。
孙靖龙终於停下了手边的动作。
他转过头凝视着她,看见她手足无措的模样,他长吁一口气,不情愿地吐出一句话:「那天??跟你在咖啡厅见面的男人是谁?」
什麽?
这天外飞来的一笔让杜湘岚完全愣住。
或许是察觉这句话来得太突然,孙靖龙连忙解释道:「寒假刚开始的时候,我在学校附近的咖啡厅看到你跟他在聊天??所以我有点好奇他是谁。」
孙靖龙尽可能语气和缓地说出最後一句话,想让自己显得自然一点,可是当这个话题从他口中说出的那刻,他就知道自己再也无法装作毫不在意。
或者从他今天早上别扭地不想主动跟她打招呼,却又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关注她的时候,他的介意就已经不言而喻了。
经他这麽一说,杜湘岚才意识到他指的是谁,虽然不知道他为什麽会突然提起冯绍平,但她还是诚实答道:「他是之前教我防身和一点格斗技的人。」
防身?孙靖龙很快就联想到她以前曾经被霸凌过的那段时光,以及她现在矫健的身手。
原来那个男人就是教会她打架的人吗???不,打架这个词或许太过粗暴了,毕竟她不是像他一样在街头跌跌撞撞地学会打斗的人,她大概是在一个正式的场合由那人一对一指导的。
杜湘岚本以为自己告诉他答案之後,他的心情会好上一些,没想到孙靖龙似乎变得更低落了。
「你们关系很好?」他握紧扫帚,往地上挥了几下,脑中纷乱的思绪却无法像落叶一样被轻易扫除。
其实孙靖龙想问的问题更加直白──你喜欢他吗?所以才在他面前表现得那麽恣意、那麽开心,甚至可以站在那人身侧为他捋顺头发。
可他不敢问。
即使杜湘岚没有亲口说过,但孙靖龙还是能自己拼凑出她和那个男人的过去──在她最狼狈的日子里,他教会了她怎麽防身、怎麽应对欺负她的人,是他陪她走过那段破碎又痛苦的时光。
就算她真的喜欢他,孙靖龙觉得自己也没有资格说些什麽。
和孙靖龙脑中晦暗的思绪完全不同,杜湘岚的脑筋仍有点转不过来,还没弄清楚他为什麽会这样问。
「我们已经很久没见了,但之前应该算是关系还不错吧。」她一边如实回答,一边思考着冯绍平会让孙靖龙不开心,甚至不想搭理她的原因。
虽然不知道孙靖龙是在什麽时候看见他们的,但他们那天应该也没做什麽特别的事,就是喝饮料和聊天而已。
顶多她因为太久没见到冯绍平而显得b较兴奋,或者是她对他的头发很感兴趣所以0了他的头??
看着眼前闷闷不乐的孙靖龙,杜湘岚忽然有了头绪,可她不敢确定。
难道说??他是在吃醋吗?
即使没有直接说出来,但当这两个字一浮现在脑海中,她还是对自己这自作多情的想法感到无b羞赧。
可是杜湘岚心中还有一个解不开的疑惑。
她盯着有点走神的孙靖龙,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杜湘岚一直以为孙靖龙今天会刻意远离她是因为他喝醉後发生的事,现在看来他似乎只是想问她冯绍平的事。
她觉得他不是一个会在主动表达亲昵後反而转身逃避的人,即使会,也只是短暂的。但是孙靖龙现在的神情却让她感到不安,好像她只要说错一句话,他就会从她身边离开──
甚至是在她已经说过不管怎样都会喜欢他的情况下。
种种线索串连在一起似乎只指向一件事情。
「你会这样问,是不是代表你不记得你喝醉後发生什麽事了?」杜湘岚小心翼翼地问。
闻言,孙靖龙猛地从乱作一团的思绪中ch0u离。
她为什麽会这样说?
孙靖龙一脸茫然,很显然不是刻意回避话题的样子,让杜湘岚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
她突然感到一阵五味杂陈,好像该为此松一口气,内心却又不由得郁闷起来。
杜湘岚垂下头,闷声不响地继续扫地,这下子换孙靖龙着急了。
「所以我到底做了什麽?」他急急忙忙地问,虽然他从离开陈始宏家以後,便一直很想知道自己有没有做出b靠在她肩上还出格的事情,但是他也没打算直接问她,毕竟尴尬。
没想到杜湘岚却在这个节骨眼提起了那晚的事,甚至还意有所指,她说他会这样问,是不是就代表他不记得了──
什麽意思?如果他记得那晚发生的事情,他就不应该问她那个男人的事情?
那麽,要不就是杜湘岚在那晚就已经跟他提过她会去和那个人见面,要不就是那晚发生的事情更加重要,重要到他不应该在乎咖啡厅里的会面。
「你那天已经跟我聊过那个人了?」孙靖龙试探x地问道,抛出了第一个可能x。
杜湘岚摇了摇头。
她的回应让孙靖龙的所有酸涩情绪顿时烟消云散,脑中只剩下第二个可能x。
他彷佛听见自己的心脏在x腔里大力跳动。
「你??」孙靖龙想问她,他们那天是不是说了些什麽,可是一道疾风吹来,掩盖了他的话音。
杜湘岚伸手压住飞舞的发丝,抬头看了孙靖龙一眼。
她似乎从他的表情猜到了他尚未说出口的问题会是什麽,於是她的脸上浮现了一闪而逝的赧然和赌气。
「不然,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跟你说你那天说了什麽。」待风渐弱,杜湘岚如此启口,而孙靖龙毫不犹豫地回答:「好。」
毕竟他才是断片的那个人,他也不觉得自己真的有什麽秘密会让杜湘岚好奇──
「你为什麽会突然染头发?」
方才自信无b的孙靖龙登时被这句话噎住了,几乎是下意识地,他的脑海闪过那天谈到她喜欢的发se时,对於别人随口一句「黑se」忙不迭地点头的杜湘岚;还有在咖啡厅里,她双眼放光地看着甚至伸手0着那人的头发,就像是在印证她当时的点头并非只是为了找台阶下。
於是在某一天走经发廊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地走进去,染回了多年未见的黑发。
虽然孙靖龙可以随便找个藉口骗她,可是一看见她带着期待的双眼,他就没有办法,也不想那麽做。
他长吁一口气,而後小声地说:「喝醉以前的事情,我都还记得。」
整个世界好似静了下来。
说完,孙靖龙0了0後颈,撇过头不去看她的表情,可通红的耳尖依然出卖了他的心思。
虽然没有把所有原因都说出来,但说出一半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杜湘岚怔怔地站在原地,这句话就像一颗石子投进她的心湖,泛起层层涟漪。
虽然他上次喝醉後说出的话同样令她心绪颤抖,可是那些都b不上他在清醒的时候亲口承认,他的改变是为了她。
整个寒假都困扰着她的问题似乎隐约有了答案。
「那你可以跟我说那天发生什麽事了吗?」半晌,孙靖龙僵y地将视线移向她,杜湘岚强行压下心中的情绪,尽可能平静地回答:「你说??你觉得我们是不一样的人,你总有一天会变得像你爸那样,然後你担心我会不会讨厌你。」
孙靖龙眨了眨眼,虽然这些话同样来自他的内心深处,他完全可以想像自己如果失控的话的确会对她讲出这些内容,但??好像还是有哪里不对劲?
「就这样?」他狐疑地问,杜湘岚颔首,举起手指提醒道:「我刚刚说,我会跟你说『你』那天说了什麽。」
虽然有点过於jg简,甚至把「她会不会喜欢他」这个问题改成了「他担心她会不会讨厌他」,但意思应该相差不远吧。
孙靖龙这才发现自己中了圈套。
「那你怎麽回答?」虽然深知她愿意告诉他的机率很小,而他自己其实也能从她的态度中猜出一二,可是他还是很想、很想一字不漏地亲耳听见她对他说??
「大家,一起把落叶倒进落叶回收箱里面就可以回教室了喔!」
在这关键的时刻,有人在他们身後不远处大喊,孙靖龙回头狠瞪了他一眼,转过头的时候,只见杜湘岚的眼里藏着狡黠的笑意,「我刚刚说完了,我不说第三次。」
最好是,他刚刚明明连一点声响都没听到。
孙靖龙没来得及抗议,杜湘岚便已经随着众人的脚步转身走向了落叶回收箱。
孙靖龙只好大步跟了上去,大概是听见他的脚步声,杜湘岚蓦地转身看向了他。
她的裙摆摇曳,长发随着旋身的动作飘扬,最让他移不开目光的还是她笑意盈盈的样子。
弯起的眉眼,自唇边绽放的笑容,无一不让他心跳加速,快要忘了呼x1。
强烈的悸动让孙靖龙终於不得不承认,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可能是决定在保健室对她许下诺言的那刻,也可能是一次又一次望向她的每个瞬间??
她对着他笑的次数多也好,次数少也罢,他会那麽在意,还不就是因为──
他喜欢她。
看准时机出拳,侧身躲避攻击??过了一天又一天,杜湘岚感受到自己的动作变得越来越俐落,好像再也不必害怕陷入无能为力的窘境。
更重要的是,或许一开始杜湘岚的确是为了反击才拼命训练,但久而久之,她ai上了在每一次喘息之间努力思量,用一连串经过设计的动作化解攻势的成就感,还有出拳时肌r0u紧缩,能量自t内迸发的畅快感。
她从来没有如此清晰地感受过生命的热度。
渐渐地,对於杜湘岚来说,没有什麽事情能b去找冯绍平训练还让她感到振奋了。
杜湘岚在每次出发前的迫不及待很快就被严秀芬发现了,但还没等她找时间弄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意外就先发生了。
杜湘岚踏进教室,抬头一看,黑板上写着会考倒数三十天。
等她将目光落到班上同学身上,才发现大家看着她的眼神都有些怪异,有的同情,有的讪笑,有的纯粹看热闹??更有人飞快地撇过头,畏缩地避开她的视线。
一种不好的预感让她的呼x1骤停。
她慢慢看向自己的座位,触目所及是一片狼籍,本该放在ch0u屉里的课本和讲义全数散落在地上。每走向前一步,杜湘岚便看得更加清楚,几乎所有书页都被撕毁划破,一道道破烂的裂口无不昭示着对方几近疯狂的恶意。
她伫足在满地的纸屑边缘,脑袋嗡嗡作响,几乎听不见任何外界的声音。
这已经不是像以前一样回家把脏衣服洗乾净、藏起来就能掩盖的事情了,更何况大考迫在眉睫。
半晌,杜湘岚弯身捡起了一本破碎的课本,大步走到沈茗薇前面,甚至连中间撞到了桌椅都不觉得痛。
沈茗薇抬头望向她,眼里的情绪晦暗难明。
「我到底做错了什麽,要让你这麽恨我?」杜湘岚一把将课本举到她面前,一字一字地从紧咬的牙关挤出这句话,声线因愤怒而颤抖。
在心里咆哮过无数次的问题终於被说出,杜湘岚sisi盯着沈茗薇,呼x1紊乱,却始终没有等到她的回答。
「你有什麽证据能证明这是我做的?」沈茗薇毫无温度的声音响彻整间教室,「或者说,你觉得有谁会帮你讲话?」
她嘲讽地g起唇角。
那抹笑意割断了杜湘岚的最後一丝理智,无边的怒意席卷全身,她失控地推开桌子,抡起拳头就朝沈茗薇充满嘲弄的脸上打。
後来的画面逐渐变得模糊,盛怒之下,杜湘岚只记得一拳又一拳砸向r0ut的碰撞声、刺耳的尖叫声,还有指甲刮上脸颊和被许多人用力拉开的疼痛──
「我就是这样教你的?把同学打到要送医院检查?」
所有的混乱在眨眼间消失,脚下的大理石地板也迅速变成了木地板。低着头的杜湘岚站在严秀芬面前,客厅只开了一盏灯,四周昏暗无b。
「??是她先欺负我的。」她的声音乾涩,说话时嘴边的伤口被牵动,阵阵发疼。
本来无论如何都难以说出口的话,在此时此刻却脱口得如此轻易,甚至带着急切。
理智回笼後,杜湘岚当然知道自己不该动手,还打得那麽狠,可是她还是好希望在这糟糕的一天,不,或者说是好几个月??她能够得到一丝丝温暖。
「那些书?」严秀芬的声音轻轻飘起,人影在灯下晃动,杜湘岚正想点头,却不料接下来的话如同巨石狠狠砸到她的心上。
「你是有自己亲眼看到,还是有听到别人跟你说吗?」严秀芬质问,那冰冷的口吻甚至和沈茗薇如出一彻,「你能证明那是她做的吗?还是你其实没办法确认,就直接打她?」
杜湘岚的身子一晃,彷佛被b向悬崖边。
「你跟冯家的小孩学了一点东西就以为自己很厉害了是吧?我还以为你是谈恋ai了,才每次去找他都那麽开心,没想到你是喜欢上打人了。」
「你这什麽表情?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你让我很丢脸你知道吗?我去你学校的时候都不想承认我教出了你这种暴力的小孩。」
「杜湘岚,我真的对你很失望。」
严秀芬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将杜湘岚心中的想像打得更碎,什麽为了她担心焦虑、为了她跟学校杠上,都是她一个人的妄想。
伴随着粉碎的想像,杜湘岚宛如坠入谷底。
尖锐的斥责刺入耳中,但她早已失去了力气,也不想再为自己辩解了。
恍惚之间,杜湘岚只尝到无尽的咸,但她分不清那究竟是伤口渗出的血,还是满面的泪水。
浑浑噩噩地回到房间之後,杜湘岚将房门紧锁,无力地跌坐在地。
或许沈茗薇说的才是对的,就像一直以来站在沈茗薇那边的人、就像那些害怕惹事的目光、就像严秀芬满眼的质疑??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帮助她。
她甚至没有办法要求别人站在她这边,因为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她是错的,就连她难得喜欢上的事情也是错的。
杜湘岚极力压抑放声大哭的yuwang,她用发抖的手扯过衣领,sisi捂住脸,哭到喘不过气。
从此以後,她不敢再有任何兴趣,也不再相信世界上会有人愿意帮助她,即便是她最亲ai的家人。
这场梦,杜湘岚永远醒不过来,即使睁开眼、即使身在白天,她也一直都活在这场恶梦之中。
开学前的最後一个周末,孙靖龙侧卧在客厅的沙发上,一下下按着遥控器,漫无目的地随意转换频道。
忽然,一出连续剧的画面映入眼帘,男主角在街边向nv主角告白,两人紧紧相拥,镜头绕着他们旋转??
孙靖龙定定地看了几秒,才像是如梦初醒般飞快转台。
电视上开始正经地播放社会新闻,然而孙靖龙的心思却早已不在上面了,他乾脆翻了个身,ch0u走一个靠枕垫在颈後,平躺在沙发上。
告白??吗?孙靖龙望着天花板,他不知道杜湘岚究竟喜不喜欢他,他可以从两人的互动间感受到她并不讨厌他,有时甚至是关心他的。
可是若要谈到喜欢的程度,他又觉得不一定。
更何况,孙靖龙始终不觉得她会真的喜欢他。
正当他把枕头紧紧捂在脸上的时候,门边传来开锁的声音。
一个眉眼深邃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件西装外套。关上门後,他一手压在门上,一手脱鞋,弯身的动作使他的背部肌r0u绷紧,贴在衬衫上。
他的举止都是十分沈稳而克制的,只有在某些刹那会收不住力,不小心透露出疲惫与烦躁。
把脱下的皮鞋放进鞋柜後,孙易北抬起头看到了抱着枕头的孙靖龙,两人四目相对,他轻轻挑起眉。
孙靖龙顿时不自在了起来,他假装不经意地伸了个懒腰,缓缓直起身子在沙发上坐正。
孙易北淡淡地看着他做完这一连串的动作,才启口:「听说你最近变乖了?」
孙靖龙不明所以地皱起眉,他可不觉得自己最近做了什麽特别的事,更不觉得这句话听起来像称赞。
「有人跟我说你前阵子几乎天天去学校。」孙易北平铺直述地说,这个态度让孙靖龙0不准他的意思,心里直打鼓。
把外套挂到门口的吊衣架上,孙易北自玄关步入客厅,然後走进了厕所。
「上学没有不好啊,我只是好奇为什麽。」伴随着水流哗啦哗啦的声响,他的声音含糊不清,「旷太多课了?要被当了?」
孙靖龙没有打算告诉他杜湘岚的事情,他望着厕所的方向,更想知道孙易北为什麽要这样问他。
水流声又持续了一段时间才终於停止。
「有事要找人助阵的时候,你最好还是要去几次,混个脸熟,交交朋友。」孙易北从厕所里走出,嗓音低了些,「不然以後没有人会挺你。」
果然是因为这个。孙靖龙的心沈了下去。
「在昨晚凌晨,知名ktv前发生聚众斗殴事件,经过警方初步厘清,双方疑似早有结仇??」正巧,电视机里传出新闻播报声,两人将视线移过去,只见画面一转,熟悉的ktv前一群人声嘶力竭地叫嚣着,接着是好一阵棍bang相向。
听後,孙易北拧起眉补了一句,「而且最近问题是真的挺多的。」
发现孙靖龙迟迟没有回应,孙易北这才觉得不太对劲,他扭过头,注意到孙靖龙的脸se不是太好,似乎心事重重。
「後悔了?」孙易北的眼神闪过了一丝锋锐,语气低沈,孙靖龙瞬间感受到强烈的压迫感,窒息的氛围弥漫在两人之间。
就这样僵持了片刻,也不等孙靖龙回应,孙易北先挪开视线,口吻恢复一贯的沈着。
「晚上我要去跟林亮左他们吃饭,你也来吧。」
沈默过後,孙靖龙僵y地点了点头。
「等一下从第一排开始来拿书,前一排快拿完的时候下一排自己抓时间跟上去??」班长站在讲台上喊道,底下的人不是在交头接耳地聊天,就是在滑手机或打瞌睡,显然都还没从放寒假的状态中ch0u离。
过了一会,坐在第一排的人才磨磨蹭蹭地站起身,走到柜子上一堆又一堆的新课本前,每一科各拿走一本,直到怀里叠满书才走回座位。
排队拿书的人渐渐形成了一条人龙,杜湘岚移步跟上去,靠近前门的时候,她昂首从门上的窗口向外看了一眼。
只可惜门外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个是她想看到的人。
她收回目光,压下心里淡淡的失落。
「所以你们那天扫落叶的时候讲了些什麽?我看到你们好像把话说开了。」余蓁情探头越过杜湘岚的肩膀,好奇地想窥探她的表情。
闻言,杜湘岚的脑子里浮现那天的对话,脸忽地一热。不管是孙靖龙对她和冯绍平的在意、喝醉後发生的事,还是关於发se的问题??好像没有一个是她能若无其事说出口的。
「??也没什麽,他只是想问我一个问题,我回答完之後就好了。」她只好避重就轻地说,余蓁情听後叹了一口气,难得没有追问下去。
「我还以为会有什麽新进度呢??你们到底什麽时候会在一起啊?」她无jg打采地打了个呵欠,「他今天不会没有打算来学校吧?这样我又要晚一天才能看到你们有进展了。」
结果,余蓁情的话一语成谶。一直到放学回家,孙靖龙都没有来学校。
杜湘岚独自一人走在前往公车站的路上,耳边既没有孙靖龙和她聊天的声音,余光里也没有他不疾不徐地迈步的身影。
她有点不习惯。
自上次扫完落叶以後,杜湘岚总觉得自己b平时更想见到孙靖龙,也说不上是什麽原因,就是有点希望他们能再说几句话、能有新的互动??最少也能够看看他。
这种陌生的感觉难以自控,好像整个人不属於她自己。
不只如此,一想到上次孙靖龙一段时间没来学校以後,身上便带着伤口,杜湘岚就有点担心。虽然在河畔边偷偷观察过後,她发现他大部分的伤都快好了,但她还是不敢想像那些伤口全都还没癒合的话会是什麽样子。
她分神地走着,突然,一道白光刺进她眼里,然後是一阵巨大又刺耳的喇叭声──
一台黑se的轿车疾速驶来,杜湘岚下意识地侧身一避,她几乎能感受到那台车的後照镜狠狠刮过了她的袖子。就差那麽一秒,她就会被撞上。
她被惊出一身冷汗,好半晌都只能站在原地。
没想到还没等她缓过来,前方又接连传出好几声机车狂催油门的重鸣,杜湘岚只好把身t紧靠在墙壁上,大约台机车玩命似的从她面前飞快骑过。
车上的人表情无一不带点凝重与凶狠,若说从穿着打扮上看不出他们的目的是什麽的话,当最後一台机车骑过,後座上赫然坐着一个把铝bang架在肩上的人,杜湘岚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升,杜湘岚停顿片刻,转过身朝那些人离开的方向大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