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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为什么对方已走远

 

要是那天没有下雨就好了。

何兮难得起了个早床,准备直接坐公交。

她起来的时候,球球已经在客厅里看电视了。

收拾完准备出门,球球追过来说:“妈妈,记得带伞。爸爸说让我提醒你。”

“嗯?好。”何兮有点迷瞪。

她打开手机看了眼天气预报,确实说今天会下雨。

“要是想出去玩就给爷爷奶奶打电话。”何兮摸了摸球球的头,“我先去上班了。”

球球说完再见后,她关门下楼去公交站。

天气确实阴沉沉的,黑云翻滚,空气有些湿润,看来有一场暴雨。

何兮正好赶上公交,在她踏上车的一瞬间,天空一声轰隆,雨点开始落下。先是比较稀疏的,渐渐越下越大。

她坐在公交车的窗边,被雨幕遮住的城市格外朦胧。

这种天气比较适合待在家里睡觉啊。

机械的女声播报响起,何兮起身。

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她踩在地上,激起水花。

从家到公司还需要转个站,公交站的顶棚遮不住大雨,何兮把伞撑着向前倾,挡住迎面飘来的雨水。

她低头看着地面上,雨滴不断落下又溅起。这种糟糕的天气,让人的心情也变得沉重。

“何兮?”有人叫她。

何兮侧过头,瞥见抬手遮雨的冉瑜。

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睛令人反感不了,带着笑意。

冉瑜惊喜地说:“真的是你,我一开始还以为叫错人了。”

何兮自觉与她不熟,心里对她还有点膈应,只客套地回了两句:“刚才在发呆,可能没听见。”

冉瑜并不是什么社交达人,与何兮的联系点只有程瑾,她想多问两句,又觉得有些冒犯。

关系到以后,她斟酌了一下,还是说出口:“何兮,你和程瑾……”

“我们很好。”何兮打断她,笑着回。

不管事实是怎样,她得在冉瑜这里装作他们关系和谐的样子。

冉瑜听到回答,欲言又止。

何兮提起心准备应对她,希望公交车快点来。

突然,冉瑜望了眼马路,又转眼看向她,目光里隐含复杂。

何兮觉得她很奇怪。发现她没带伞,正想问她要不要和自己一起撑会儿,一辆车停在路边,离站牌只有一点距离。

冉瑜朝她点了点头,“我先走了。”

何兮不回话,沉默着将伞压得更下,完完全全挡住自己的视线。

直到听到车门关上的声音,她才抬起伞沿,盯着那辆熟悉的车渐行渐远,消失在雨幕中。

她望向黑沉的天空,叹了口气。

公交车怎么还不来。

程瑾把着方向盘,随口问:“刚才在你旁边的那个人是谁。”

身形有点像某个人,但上半身被伞遮得严严实实。

“你不知道吗?”冉瑜反问,意有所指。

程瑾捏紧手指,心中浮现答案,又希望不是。

他生硬地开口:“谁?”

冉瑜深沉地看着他,眉头微皱,“是何兮。”

程瑾抿着嘴,直视前方,把车速提快。

将冉瑜送到地方再绕回去,其实只用了十五分钟。

十字路口的红灯在暴雨中泛着光。

前方不远处,公交站牌的人影有些模糊,但程瑾能认出来何兮。

公交车的尾灯一下一下闪着。

他看她收了伞,迈上公交。

雨还在下个不停,哗哗啦啦不绝于耳。

站牌前已经空无一人,红灯仍然在闪烁。

人生总是无法恰到好处,所以人会埋怨。比如为什么今天要下雨;为什么还要等公交;为什么偏偏碰上……

如这暴雨天一样,何兮的脑海里也在电闪雷鸣。

她难得认真工作,尽量不静下来去思考任何关于程瑾的事。

一旦想起她就忍不住冒无名火。

程瑾有错吗?没错。

她自己有问题吗?怎么可能。

下班的路上,她掰手指头数着,最后脑子纠结成一片浆糊,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何兮回到家,开门朝屋内喊:“球球,我们出去吃饭!”

程瑾一般到晚上才回来,她又不会做饭。

没过几秒球球跑出来,牵上手蹦蹦跳跳的。

球球已经放暑假了。何兮一开始还思考过父母俩都上班是怎么带孩子的,结果球球压根不需要带。

早上程瑾起得早,给她买好早餐,中午程瑾休息的时间比较长,会回来做饭,然后下午何兮下班,带她吃饭。其余时间球球一个人待在家,听话得很。

解决完晚饭后,何兮突然想起,问球球:“爸爸做饭好吃吗?”

球球双手抱碗喝着汤,狠狠点了点头,“好吃!爸爸做的饭最好吃!”

何兮伸手替她扶住碗,怕她呛到,“要是待在家觉得无聊,就去爷爷奶奶那儿。”

“知道啦。”

吃完后她又带着球球在外面散了会儿步才回家。

球球起得早也睡得早,洗完澡后就上床了。

何兮坐在床边,轻轻拍着她,哄她入睡。

“球球,假如妈妈跟爸爸……”她看着球球圆溜溜的眼睛,最终还是没有说完。

球球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说:“妈妈跟爸爸关系不好吗?”

她还没到懂事的年龄,只能感受到自家父母之间的氛围不太好,却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何兮笑了笑,曲指弹她的额头,“没有的事,快睡觉。”

她现在算是明白“孩子是婚姻的纽带”这句话了。或许她没有决定与程瑾结束,就是因为球球吧。

球球睡着之后,何兮走出房间,轻轻关上门。

程瑾刚好回来。

他木着脸,似乎浑浑噩噩的。

他们对上视线。

何兮有点怨气,不太想和他说话,但她不喜欢内耗自己,禁不住说:“你今天去接冉瑜?”

程瑾默默盯着她,眼神像一潭死水,平淡地说:“是。”

总有一天,他和何兮之间绷紧的线会断掉的。

“大暴雨,你让我记得带伞,然后去接别人?”何兮语气忍不住激动起来,“啊,我还该谢谢你,不然我能更狼狈。”她话里饱含讽刺。

她才不是什么大度的人。早上看见他的车的时候,她想拿伞戳爆他的轮胎。

程瑾皱着眉不说话。

他其实认为自己没错。之前他也没送过何兮,两人日常生活中一直井水不犯河水。

但潜意识里又觉得有哪里出了问题,想不出根本。

“哈,妈的。”何兮轻飘飘地吐脏话,脖子涨红,脑子发热说不出什么话来。

“我有问题?”程瑾质问。

“没呢,你哪儿能有问题,千错万错错不在你,错在我不该和你结婚。”何兮语气刻薄。

这话直接往程瑾心上戳,戳得他也没了理智,冷冷开口:“那就是你自己的错了,婚不是我要结的。”

何兮一怔,肺腑里涌着酸涩的泡泡,嘴上毫不留情:“是是是,难为你了,六年来一直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待在一起,为你忍辱负重的精神点个赞。”

她说完就后悔了。这话没什么杀伤力,反而把她自己刺了个正着。伤敌零自损亿。

“呵,你有哪点值得喜欢的?”程瑾讽刺地笑。

“我浑身上下都是闪光点,你看不见是你眼瞎。”何兮一听他诋毁自己就不乐意了,“我当初也是瞎了眼才……”她及时止住这句经典台词。

吵架不是她的本意。

都说到这儿了程瑾当然知道她其实想说什么,“需要你看上吗?外面随便找个人都比你强。”

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致使程瑾受到攻击就会裹住自己,然后还回去加倍的伤害,不管是不是违心话。

话说到这种份上,两人都放弃了思考,只想着捅刀子,希望对方比自己更痛。

“看起来高不可攀的样子,其实早就成别人的东西了吗?”听到那种话,何兮没了好脸色,逼近程瑾,一把扯掉他的抑制链,将他压在沙发上。

程瑾措不及防,被她制住两只手,还受到信息素的压制,脸色泛白。他眼带寒光,勾着嘴角讽刺:“你也就这点本事了。”

何兮怒极反笑,伸手点上他的胸,“你那对象和你做的时候,不会被你的标记关系恶心到吗?”

程瑾侧过头,“迟早我会把标记消掉。”

“可惜,你现在还受制于我。”何兮反手滑到他的喉结上。

对方厌恶地皱起眉。

她掐住他的脖子,感受皮下的血脉在手中偾张,脆弱而又强劲。

她低头,凑到他面前,垂着眼睫,直到呼吸交融。

程瑾没有什么表情,对可能到来的暴行相当冷漠。

何兮突然感到厌烦,从骨子里冒出来一股乏力感。

她干脆地起身,头也不回地进了自己的房间。

程瑾在她离去后没有动作,伸出胳膊搭在眉目上,下颌线崩紧。

刚才说的全是气话。

何兮倒在床上,拿枕头蒙住自己的头,眼中的酸意抑制不住地想冒出来。

事情的起因是程瑾去接了别人吗?不是。

是她,想要程瑾更多的关注。

假如她不求这么多,她和程瑾就能相安无事。

因为她喜欢他,所以平衡被打破了。

社会中怨偶千千万,有的是表面夫妻,有的是一开始的爱被时间磨灭,最后同床异梦,各有各的生活。

她和程瑾也要这样吗?

她不想这样,结果就是争吵。

总要有人妥协的。

何兮总算知道这段婚姻为什么能持续六年了。

程瑾不需要她的感情,于是未来的她一直压着自己的爱意,去保持这微妙的平衡。

那天吵架后谁也没有道歉,何兮不愿意让步,程瑾不开口。其实也不需要,就这么僵着过下去才是正常。

或许是看她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程瑾解释了一句“和冉瑜是早就约好了”。

不如不解释呢。他把话只讲一点不讲清楚,误解可能更大了。

但他能说两句正常话已经很好了,还以为他是个吐不出象牙的。

重要的不是程瑾的解释或者道歉,而是他能意识到自己是他的另一半,需要重视。

道阻且长啊。何兮叹气。

她最近脑海中模糊的记忆越来越多,原本热切的心就愈发地沉。

可能长大后都不会快乐吧。

往往是平常的日子,回过神来时,转折就已经出现了,没有任何反应时间。

某天何兮走在路上,突然就记起了很多事。

她的脚步略有停顿,又继续向前。想着自己的事迹,忍不住轻笑一声。

如果是以前的她,会不依不饶地想要程瑾爱她。但不能既要又要,得到什么就会失去点什么。

这段婚姻的开始,错在于她,所以该她一直妥协。

当初写在纸上的愿望没有实现,她辜负了十八岁时足够热烈的自己,也锁住了好不容易得到自由的程瑾。

大约六年前,何兮出于好奇,接受了同学的邀请,去一个酒局玩。

她当时天天跟在程瑾屁股后面,去哪里都想和他一起。于是她对程瑾软磨硬泡,要程瑾和自己一起去。

最后还是何兮用人身安全问题打动了程瑾。

但还未出社会的他们,就算有点防人意识,却没有手段。结果就是何兮的杯子被下了药。

那天的记忆已经有点模糊了,人会本能地忘掉令自己伤心的事情。

尽管那时她神志不清,程瑾惊恐与哀求的表情却深深刻在心上。

强迫戏码只适用于两人互相喜欢的前提,不然就是强奸。

程瑾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恨她的。

整个过程都很慌乱,何兮挨了多少个巴掌,程瑾被绑了多少次,大概只有他记得。

当程瑾反应过来没有避孕时,已经迟了。

于是有了何求。

医生说程瑾的身体不太好,无论生下来还是打掉,都不会再有生育能力了。

她的脑子也是一团浆糊,只知道自己一定要负责。

天时地利人和三样条件都不具备,何兮在医院的走廊向程瑾求婚。

她也没想到程瑾会同意。思考过他答应自己的原因,没有得出答案。

程瑾是个很复杂的人,他绝口不提自己的过去,也不怎么关心周遭,只在意学业和工作。

一开始何兮还是想方设法地对他好,但事事得不到回应之后,她也渐渐沉寂下来,两人愈行愈远。

何兮转着笔,撑住下巴盯着电脑发呆。

要是当初……

算了,没有要是。

做了就是做了,苦果她也自己吃了。

临近下班,她给自家父母打了个电话,说要让球球在那边待几天。

等到何兮下班,把球球送过去,何母淡淡说:“球球最近来得有点频繁啊。”

何兮放着包,心思转了一轮,回答道:“最近有点忙。”

“你脑子好了?”何母盯着她。

她摸上自己的脸,“这都看得出来?”

何母“哼”了一声,“越大越不讨喜。”

这几年来心思越来越重。

她笑了笑,弯腰朝球球说:“先在爷爷奶奶家待一段时间,之后妈妈来接你。”

球球乖乖点头。

何母皱眉,总觉得不对劲,“你要干嘛?”

何兮装傻,一脸莫名,“不干嘛啊。”

跟她们道别后,何兮打了个车回去。

到了家之后,她突然不想上楼。

那里似乎没有什么好留念的。

落日余晖,何兮转了个道,拿起手机打电话。

接通后,她举着手机放在耳侧,声音平静,边说边向远方走去。

夕阳消散,月亮高挂,夜幕降临。

程瑾出实验室的时候,看见一个身影融于夜色中。

对方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嘴角永远喜欢向上。

他与何兮遥遥相望。

八月的夜晚还有点燥热,晚风吹起带来一丝凉意。

程瑾放在身侧的手握紧,抬腿向她走过去。

“难得来一次。”何兮轻声说,“回吧。”

程瑾刚开始工作的那天,她专门跑去接他下班,得到一句“不用麻烦”。

何兮对他一向小心翼翼,觉得程瑾可能在委婉拒绝,就不再做这种事。

从碰面到开车回去的路上,程瑾一言不发。

何兮在想着事,也没有开口说话。

沉默良久,程瑾缓缓说:“你都想起来了。”

这不是问句,是在陈述。

何兮忍不住低笑。

看来十八岁到二十六岁,她的变化很大,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她记忆恢复了。

“是啊。”她淡淡地说,“都记起来了。”

程瑾本以为对话就到此结束,旁边却轻轻地飘来了一句:“程瑾,对不起。”

刚才看见何兮时,心中瞬起的不好预感此刻又冒出来,他压住内心的慌乱,不知道该说什么。

何兮不是会说“对不起”的人,她觉得做错了事就该拿出实际行动弥补。

这一声包含的东西太多。

何兮自己也不知道她是为了什么道歉,但觉得必须要说。

不管过程结果如何,她确实愧对程瑾。

程瑾余光中闪过不断后退的建筑,只希望这段路再长些,最好不要有尽头。

可是任何事都会有终点。

何兮坐在沙发上,用手指抵着一张纸,对坐在一旁的程瑾说:“签了吧。”

她原本以为这种关系会一直持续下去。经历了一次车祸,思想退回到十八岁,她才醒悟,这样对两个人都没有好处。

从未提过离婚,是因为她不想让程瑾孤单一人,这个想法何尝又不是强行捆住他。

或许与自己在一起,对程瑾而言才是最大的煎熬。

喜欢程瑾的第十年,何兮决定放过程瑾也放过自己。

客厅的灯光亮得程瑾视线恍惚。

这是他期待的吗?他不知道。

大脑已经不具备思考能力,只留下五脏六腑在抽痛。

程瑾什么也没说,在纸上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

某些场景如同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浮现。

扭曲的脸、尖叫与哭喊、破旧的房子……最后定格在何兮的笑眼。

他知道这天迟早会来的。从在结婚申请表上签名的那时起,就知道。

见程瑾写完,何兮并没有轻松的感觉。

舍弃一些伴随自己长时间的东西,更为心头压着的石头添加重量。

“我明天搬出去。”她说。

程瑾张了张嘴,嗓子像生了锈的部件,勉勉强强吐出一句话:“何求呢。”

何兮本打算带着何求直接消失,但人家父女之间也是有感情的,“你想的话,可以偶尔去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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