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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无家可归

 

留下一串古怪的话,他回屋休息。

塞维斯拿着餐盘回屋,机械地吃着面包,温度刚好的牛奶温暖着他的身体。

视线搜索屋内的设施,他总认为此刻在梦中。

或者他已经死了,这就是死后的世界。

躺在床上,困意袭来。塞维斯迷糊地睡去,临睡前心想,失去工作,又没有回去的地方,这里也非长久之地。

之后,他该怎么办?

翌日,他是被一阵敲门声唤醒。他自己尚且不敢置信,能睡得这么安稳。

睡眼惺忪地过去开门,菲尔德端着早餐,一杯牛奶和蓝莓馅饼。

将餐盘放在塞维斯手中。“看来你睡得很好。”在塞维斯尴尬闪躲的目光中,菲尔德手指触碰杯子。“你还在长身体,一定要全部喝光。”

塞维斯点头。

说完,菲尔德就走向靠窗的浅绿色餐桌,科顿已经坐在那里等他。

脚步微顿。“等你适应这里,如果愿意就到餐桌吃饭。”

塞维斯点头,想着他看不见,艰涩地开口。“谢谢。”

菲尔德表情柔和,什么都没说。

落座桌前,科顿将菲尔德身前的牛奶塞进他手中。“您也在长身体,多喝。”

菲尔德茫然,而后失笑。“我好像闻到嫉妒的味道。”

镜后视线闪烁。“您想多了。”

“我只是不理解您为何自找麻烦。”科顿喝了一口牛奶。“您知道我们的身份,可不适合收留小孩。”

“昨天,我在海里看见他。”菲尔德说:“人或多或少都会碰见无法解决的麻烦。”

“也许只是一双伸来的手掌就可以拉出困境。”刀叉切割蓝莓馅饼,科顿的手艺一直很不错。“我会教导他如何露出獠牙。”

科顿问:“您想让他也走到这条路上?”

菲尔德摇头:“这可不是一条好路,也许离开这座小镇更适合他。”

“您还真是善良。”舔去嘴角的奶渍,科顿说:“我也许可以在斯泰兹小镇中心,盖一座您的雕像。”

“饶了我吧。”菲尔德苦笑:“我可不想在大早上听你的抱怨。”

科顿不再多言,安静吃着早饭。

最近几日相对平静,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一会儿他会去酒馆转一圈,再巡视归他管辖的地盘。

米尔顿似乎老实起来,近来收拢手下,没有再时不时溜进他的地盘找麻烦。

当然,也有可能是先生最近没有去那些地方。

米尔顿这家伙总是喜欢在先生面前蹦来蹦去。

科顿在心底长叹一口气,烦闷地揉着眉心。讨厌的米尔顿还没有解决,又来了一个可怜的小鬼。

饭后,科顿磨磨蹭蹭地离开。这栋房间就剩菲尔德和塞维斯。

他很有耐心,并不打算主动和塞维斯说什么。

他所遇见的麻烦,如果没有勇气主动求助,那么他的帮忙也就没有意义。

屋内,塞维斯趴在窗户旁,看着远处的蓝天。云团被风吹散,漫天飘着松散的云烟。

蓝莓馅饼的味道很好,此刻口中还残留那股香甜的味道。

坐直身体,塞维斯突然想到他还不知道那个人的姓名。

他看向手腕,这里昨日被他紧握,将他从冰冷的海水拽回人间。

那人的体温不让他厌恶,没有任何肮脏的念头。只有晚霞中温暖的笑容,手指触碰额头的瘀青,他甚至不曾冒昧地询问发生在他身上的事,为他保留最后的尊严。

这样的好意让塞维斯心慌。他被迫接受许多恶意,已经习惯忍耐。但是善意少之又少,让他无所适从。

他像是流浪许久的野兽,即惧怕那双抬起的手掌,又渴望他落下时是抚摸而非殴打。

踌躇良久,塞维斯推开门,最起码他应该知道对方的名字。

菲尔德留在客厅沙发,将身体懒散地舒展在布艺沙发中,手里拿着一本书翻看。

他听见声音,却没有任何反应。

大概过了一分钟,他才听见强装镇定的嗓音。“我叫塞维斯。”

菲尔德举起书晃动。“菲尔德卡特。”

他骨感的手指上黑金戒指像一条小蛇。

塞维斯手足无措地站立在原地,他不擅长和别人沟通,连道谢的话都是那样苍白。

他僵立在原地,进退两难,不知是该硬着头皮再说几句话,还是赶快回到屋中。

等着他的沉默,菲尔德坐直身体。趴在沙发靠背,黑色的衬衫绷紧显出肩膀处的肌肉。

“额头还痛吗?”

塞维斯一怔,抬起手按住瘀青,疼得吸气。

菲尔德摇头,把书丢向塞维斯,起身去找医药箱。

塞维斯看着手中的书,《风中的呼唤》他记下书名,不知该放在哪里。

菲尔德提着医药箱,就看见他站得笔直像根木头。

他失笑,叫塞维斯坐在沙发,拿药水替他擦拭额头。

成熟男性的身体近在咫尺,他的身上散发淡淡的木质香,像是松木,恍惚间让塞维斯以为他正在拥抱森林。

他不敢直视菲尔德的目光,只能乖巧地垂下睫毛。

待菲尔德处理好,将棉花丢进垃圾桶,也坐进沙发,手臂松弛地搭在靠背上。

“为什么更严重了?”

塞维斯抓紧裤子,这是一条宽松的米色裤子,棉麻的料子。腰部有绳子可以系紧,贴合他的腰身。

“不想说?”

棕发干燥时很蓬松,发尾微微卷曲,可能是长期吃不饱的因素,他过于瘦弱白皙,搭配那双海水般的眼瞳。

是一张很乖巧的脸,像是一只懵懂无知的仓鼠,只能无措地抱紧蓬松的尾巴。

手掌挡住嘴角,菲尔德忍笑,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抱歉。

“我”顿了顿,塞维斯侧过脸。“我反抗了。”

菲尔德疑惑,而后想起前天碰见他时说过的话。

“做得不错。”

突如其来的夸赞,让塞维斯不知所措,他又把头低下,快要埋进腿里。

“不要低头。”菲尔德说:“错的不是你。”

他继续说:“无论面对任何事,谩骂、侮辱还是赞美、喜爱。都要平视对方,把脊骨挺直。”

“没有无法解决的困境。”他摩擦黑金戒指,笑道:“勇士会在无路可退时奋勇反抗,孤注一掷地提剑冲锋。”

“比起死亡,跪下更可怕。”

眨动眼睛,塞维斯缓慢地抬起头,“我不是勇士。”

握紧拳头,视线缥缈。“只不过是被逼无奈的垂死挣扎。”

菲尔德抬起食指,遥遥地指着他的额头。

“看情况,你成功了。”他说:“所以,你的敌人没有那么可怕。”

绷紧的手指松开,眼睛一点点睁大,圆溜溜的更显纯善。

菲尔德又想笑。

“我,如果激怒他,我会很麻烦。”塞维斯又低下头,但想到菲尔德话急忙把头抬起,后背刻意挺直,像是聆听训话的士兵。

菲尔德挠着下巴。“你走进海里,曾经那些顾虑应该随着海水一同离开。”

“还有什么能威胁到你吗?”

思忖后,塞维斯说:“没有。”

“现在,我一无所有。”他听见‘咔嚓’一声脆响,来自他心脏上一根锁链崩断的声音。

塞维斯突然很想笑,是啊,他一无所有了。又有什么是可以失去的?

“不过,我打不过他们。”

菲尔德把手臂搭在双膝,弯着腰平视塞维斯。

“所有野兽,都有牙齿和爪子。区别在于锋利与否。”他说:“体型瘦小的老鼠也可以带来瘟疫。”

塞维斯回望对方,褐色的眼睛中印着他的身影。

“未必大张旗鼓地搏杀才叫胜利。”食指敲击太阳穴。“处理一个人有很多办法。”

“先把你的牙齿和爪子磨利,而后耐心等待可以一击必杀的时刻。”

菲尔德微笑:“这才是出色的猎人。”

“不在乎他有多少猎物,而是他活到最后。”

塞维斯表情认真地将菲尔德说过的话记在心里。

“别这么严肃。”从他手中拿回那本书,菲尔德继续翻阅。“从今天开始好好吃饭,先把身体养回来。”

他眨动右眼,成熟男人的俏皮展现别样的魅力。“你可以去一楼楼梯拐角处的小书房,那里面有很多书籍,你也许用得上。”

“好了,去休息吧。”

塞维斯点点头,依旧肢体僵硬地起身离开,距离菲尔德稍远后,身体才放松下来,舒了一口气。

他找到菲尔德所说的拐角处的书房。一扇有些褪色的木门,他再高一些就要顶到门框。

推开木门,这间屋子似乎没有窗户,里面漆黑一片。他伸手在墙壁抚摸,触碰到壁灯打开。

暖黄的光方才照亮书房,很小只有夹角处两张书柜,一把摇椅以及一张四方桌子,桌面还有一盏台灯。

塞维斯走到桌前,上面有薄薄的一层灰,这间书房许久没人进入过了。

他又走到书柜前,随便拿起一本书查看,书皮没有名称。打开后里面是一些人体图,上面标着一个个致命打击点。

接连翻过几本书后,塞维斯发现都是一些关于格斗和厮杀方面的书,甚至还有枪械使用方法。

他拿着第一本书打算离开,眼角余光却看见在书柜最下方角落,有一本金色封面的书。

塞维斯被吸引,蹲下身拿出那本书,略重,打开后他发现书页下有声响。直接从中间翻开,他看见书页被挖空,中间有一把小型手枪。

手上一晃,书差点从他手中掉落,塞维斯慌忙将书合上,塞回书柜转身离开。

回到屋后,心脏仍在怦怦跳个不停。抓紧胸口衣服,他想,私人配备枪支不是什么难以置信的事。

但是那间书房藏着一把手枪,菲尔德却叫他在书房里看书。

听着关门声,菲尔德翻动书页,露出愉悦带些狡黠的笑。

中午,科顿赶回来为菲尔德做饭。进门后,解开衣领几颗扣子,卷起袖口。他的先生依旧慵懒地躺在沙发上看书,科顿简单在客厅转了一圈,然后去厨房戴上围裙站到菲尔德身前。

“您让他去了书房。”

菲尔德随意摆手。

“您到底想做什么?”科顿不解。

“我想看看一个人在绝境时的勇气。”

科顿叹气。“您不要随便招惹麻烦。”最后还要他去处理。

“科顿。这很有意思。”菲尔德投来目光。“兔子和狼的区别。绝境时跳下悬崖或者咬死敌人。”

“您为什么关注他?”

菲尔德陷入沉默,把黑色头发从额头翻到脑后。

“谁知道呢?”菲尔德不直接回应。“也许很多年前,我见过一个相同的男孩。”

他对科顿笑道:“我饿了。”

科顿无奈地捂住脸,转身去做饭。

饭后,他匆匆离开,直到晚上才回来。

休假结束,塞维斯又要去上学,他穿着菲尔德让科顿捎回来符合他身形的衣服。

吃过早餐后,被菲尔德开车送离斯伦威尔街区。之后的路需要他自己走向学校。

随着接近康坦斯,他额头已经消肿的瘀青隐隐作痛。

尽管他记住菲尔德说过的话,可一旦想到要面对赫特,他依旧感到惊惧和情不自禁的恶心。

那是一张缠绕住他可怕的网,目前他还没有撕破的勇气和力量。

缩着身体走进校内,他没有被依附赫特的几人堵住。也没有看见赫特的身影,平稳进入教室后,他祈祷不要被赫特找到。

挺了一上午,塞维斯忍不住想去卫生间,他快步走出教室打算速战速决。

一层楼内有两处卫生间,分别在一头一尾。塞维斯去了最远的那间,出来时他还在庆幸没有撞见赫特。

可拉开卫生间大门时,他正脸色阴沉地站在外面。

塞维斯心脏一颤,向后退去。经过几个便池,在墙壁上面有一扇窗户,如果他速度够快可以从窗户跳出去。

“昨晚你去了哪里?”拨开脸颊发丝,赫特咬住食指骨节,在上面留下牙印。

焦躁地越发用力,眼白有许多血丝遍布,显然昨夜没有睡好。

“我去过你家,在附近等了许久。你一夜都没有回去。”赫特用力踢了一脚门,音量提高。“你去了哪里?”

愤怒让常挂在脸上戏谑的笑容消失,眉头压在眼睛上方,凶狠地瞪着塞维斯。

裸露的手臂上青筋暴起,手掌捏住门框,赫特努力克制心底的残暴想法。

“我再问一遍,昨晚你去了哪里?”

“与你无关。”塞维斯与赫特拉开距离,挪动脚步靠近窗户。

“我不需要再去你家的店打工。”声音虽然不稳,他依旧努力清晰地吐出。“赫特加里,别再纠缠我。”

赫特笑出声,敲着门一声笑得比一声阴冷。

“是谁给了你这只小狗勇气?”他说:“现在,你认为可以逃脱我吗?”

赫特向塞维斯走去,活动手指。

“看来我得打破你的幻想,让你重新看清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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