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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节

 

起身踱了几步,思量几许,刘承祐抬手,吩咐着:“传制,以陶谷为宣慰司副使!”

在不久前,刘承祐终于在朝中成立了宣慰司这一机构,专事宣扬君权、国典、王化,将此前活动于军政之间的大小宣慰使们,彻底独立出来,以赵上交为宣慰使,筹建衙司。

刘承祐之所以薄待陶谷,却是因为南征,刘承祐以其权寿州事之时,手脚太不干净。根据李少游的汇报,陶谷奉命甄别寿春监狱,因囚犯之中,有不少都是城中望族、富户、职吏。陶谷动了贪心,命人暗示彼辈,以财货相赎,凭此,陶谷得钱上万缗。

这些年来,刘承祐收到了不少关于陶谷的不矩行为,多容忍之,但这一回,是最让刘承祐失望的一次,于是才后后续的冷淡。

此番,让陶谷担任新建的宣慰司副使,算是一次贬斥,也是一次警告。对于他,刘承祐已经是念及他多年的侍候及功劳,若是此后,陶谷仍然不知警惕,不知悔改,那么刘承祐断然再难容忍之。

轻轻地叹了口气,刘承祐发现,摆在他面前的问题,是一个接着一个,层出不穷,不见终点。这才多久,天下都还没有平定,朝堂之上,已然有不少人,开始腐化堕落了,并且有许多追随刘承祐的“老人”。

不过,思及陶谷所言,刘承祐也下意识地走到舆图前,将目光放到河东那一片地盘。

南征还朝之后,刘承祐主要忙着三件事,一则为淮南后续的消化及稳固;二则御蜀备边;三则削藩收权。

而削藩,刘承祐就打算从河东开始。论身份,论实力,论地利,河东都是天下首镇,刘承祐选择拿河东开刀,也是经过综合考量的。这回选择的是,先大后小,先难后易,河东若整饬好了,余者当更加从容。

针对河东,东京这边,刘承祐已然准备了一整套的组合拳,就是不知,刘崇这皇叔,会如何应对,能否应付得住。

如陶谷所说,河东确实将有事了!

盯着河东诸州,刘承祐有些走神,两眼有些恍惚。良久,抬手吩咐道:“吩咐下去,河东有报,即可送呈!”

“是!”

刘承祐前后往河东派了三波人,宰相范质,武德使李少游,以及殿前都虞侯赵匡胤,各个临行前,都得到了刘承祐面授机宜。

大汉国内,削藩序幕,由此揭开。

河东风云(1)

河东,太原府,晋阳。

原太原王府以及晋阳宫室,还是那般雄伟壮丽,静静地坐落于城中。在前些年,有僚属附和刘崇的心理,建议他将搬入王宫抑或宫城,但被刘崇“艰难”地拒绝了。不过,他新造的北京留守府,虽不如晋阳宫的规模,但论富丽堂皇,更甚之。

满透着奢靡浮华的大堂中,刘崇再一次将麾下几名心腹将吏召集起来议事。刘崇气色,看起来并不怎么好,整个人感觉有些虚,数年的奢侈生活下来,不知节制,其身体明显有些亏损。

不过,仍旧保持着他太原王的威严排场,坐在王座上,待河东将吏们参拜结束之后,方才开口。

手里拿着一封文书,刘崇语气中透着不满:“枢密院那边再度降诏,让孤挑拣精壮,补充东京禁军!还派了那个什么殿前都虞侯赵匡胤,带人前来晋阳选兵,简直欺人太甚!”

差点将手中制书摔了,刘崇气息起伏,扫视一圈:“你们前番,让孤不作理会,以表抗议,但现在看来,朝廷根本不作理会!制命连传,沁州来报,赵匡胤已带人自潞州入境,孤当如何应对?”

“大王,朝廷派了多少人?”牙将李鋋,不由问道。

“不过一营禁军!”刘崇说。

“区区五百卒!不足为虑,翻手便可解决!”李鋋当即道。

听其语气,刘崇还未表态,太原府尹李骧当即开口:“大王,李将军,此乃犯逆之举,取祸之道,断不可存此念!朝廷势大,占据大义,既有制命,怎可不应!”

“李府君说得轻巧!”李鋋高声道:“五千精壮,这是欲将我河东精锐抽调干净啊!河东诸军,是大王与我等多年积攒所得,朝廷一纸制书,就要拱手相让,天下岂有这样的道理。再者,兵马要是交出去了,岂不任人宰割?”

李鋋此言,明显是说出了刘崇心中所想,只见其下意识地点着头。

见状,李骧有些激动了,起身瞪着李鋋,厉色道:“将军此言大缪!河东是大汉的州镇,大王是陛下的臣子,治下兵马,亦当为国家所有!有所征调精简,为臣下者,岂能怨言对抗!”

“李骧!”听其言,李鋋暴喝一声:“你还是不是大王的臣子?你不要忘记了,若不是大王赏你这身官衣,你不过一落魄书生罢了!不知感恩戴德,还敢妄于大堂之上,谈什么国家大义,岂有此理!”

“臣正是感大王恩德,才不愿大王,因一时猜疑,行差踏错,自取灾祸啊!”李骧也激动着应道,朝刘崇跪拜道。

“够了!”刘崇看向李骧的目光,有些不善,挥手道:“孤召你们来,是商讨解决之道,不是听你二人争吵的!这是王府大堂,不是巷曲村野,由得你们撒野!”

深吸了一口气,刘崇冷冷道:“皇帝志气高了,看哪里都不顺眼,这些年,改这变那,不曾消停。而今,又取得南征大胜,更是不可一世。也难怪,其下制令,都这般强势!

而今大汉庙堂上,都是些什么人,元勋宿将,还余几人?孤这个皇叔,只怕早已不被其放在眼中了!”

发泄了一通,刘崇喘了几口气,额头竟流盗汗,猛地看向节度判官郑珙,这是他最信任的僚属:“郑珙,你为何不开言啊?”

郑珙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闻声之下,竟不禁抖了下,迎着刘崇的目光,低声应道:“大王,臣以为,朝廷的制命,不可不听!”

方出此言,便察觉到刘崇的脸色变了,又赶忙改口:“不过,虽不可如李将军之言,激烈抗制,却可拖延、诿迟,另朝廷虽言五千精壮,若我河东,只能选出两千卒,那也无可奈何啊!”

郑珙拎着胡须,露出一抹精明的笑容,建议道:“大王只需上表朝廷,尽陈此情,想必朝廷也不会过于逼迫!”

听其言,刘崇来了点精神,两眼发亮,但转念一想,略显迟疑道:“朝廷如何能够相信?那赵匡胤已入河东,听闻此人颇为干练,在淮南数立大功,如何能瞒得过他?”

李鋋忙道:“大王坐领河东多年,这是大王的领地,那赵匡胤何人,手下也只区区五百卒,还轮不到他逞威!”

李鋋此人,看起来,有些莽,但刘崇就喜其这种态度,对自己忠诚!面上露出一抹笑容,想了想,冲李鋋吩咐道:“你带两千牙兵,前去迎一迎那赵匡胤,士卒要拣晋阳精锐,让那赵匡胤见识见识,我河东强兵,不可堕我威风!”

“遵命!”李鋋一副来了兴致的模样,嘴角掠起,颇见张狂。

“大王这是欲以此慑之!让朝廷心存忌惮?”郑珙问道。

“非我欲如此,只是朝廷逼迫太甚,一味的软弱,只怕会让东京以为孤好欺,任他鱼肉!”刘崇回道:“孤如此做,只是想让朝廷,多些忌惮!”

“另外,让泽、潞的人,给孤多盯着点,看看是否有异动。还有,告诉忻州的李存瑰,让他善防代州,那杨业是皇帝的忠犬,容易咬人!还有,晋阳驻军,都给孤警戒起来!”

刘崇吩咐完毕,在场的河东文武,脸色俱变,面面相觑,都没想到,刘崇已然打算进行这番激烈“抗争”。

太原府尹李骧是反应最激烈的,起身直视刘崇,高声道:“大王切切不可如此啊!这般做,只会加深朝廷的戒心,与双方之间的矛盾。大王与天子乃血亲,又是臣属,岂能行此悖逆之举!”

“李骧!”听其言,刘崇面浮愠色,瞪着他:“你给孤闭嘴!”

“大王,难道欲谋反乎?”李骧怒目而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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